李處溫不屑地說道:“當年高粱河之役,遼國的五京道完整,援軍和糧草源源不斷,自然不怯宋軍,可以與之對峙,抓到時機打出個高粱河大捷。可是現在我們有什麼?只剩下南京一座孤城,對,還有潞縣、玉河、懷柔、昌平四縣未失。”

“就算打敗了其中一路宋軍,還有其它三路怎麼辦?難不成這些人覺得,上天保佑,祖先顯靈,能讓他們帶著這些缺糧少械的殘軍,攻破四路、超過六十萬的宋軍?”

“所以很麻煩。有這些人叫囂,某些宗室親貴們覺得還有轉機,所以堅持在北苑行契丹禮。”耶律大石煩躁地答道。

“接下來怎麼辦?”李處溫問道,“梁王,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要是出了岔子,你我的身家性命,可就全毀於一旦。”

“他們要打,就讓他們打吧。我們不僅不反對,還要大力支援。”耶律大石冷聲說道。

李處溫一下子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好,除了這七八萬契丹、奚軍,還有漢軍、渤海軍,不聽號令、生性桀驁的,統統編進去,讓他們去打好了。梁王,派誰為主將,誰為副將?”

“可派北安郡王耶律澤為主將,蕭幹為副將,蕭辭剌為監軍。”

耶律澤是道宗皇帝(耶律洪基)側妃所生之子,三十多歲。因為母親身份卑微,所以一直不被重視。想不到現在開始活躍出頭了。

他的身份和輩分擺在那裡,加上喜歡康慨陳詞,鼓吹契丹人光榮歷史,動不動就要奮起反擊,重現榮光,頗受主戰的契丹、奚人貴族們追捧。

“妙啊!那現在我們各自維持著?”

“各自維持著吧,不把這些刺拔掉,我們合不到一塊來。我們薩滿祭祀天地,要三十三天。你們守靈要四十七天。這麼久,足以讓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好!就這麼辦。”

耶律大石離去後,李處溫站在院子裡,看著緊閉的大門,許久沒有出聲。

李奭在旁邊問道:“父親,怎麼了?”

“梁王的心計狠毒,超出了我的預想。如果萬一事敗,能滅了我們一族的,可能只有他了。”

李奭不以為然,“父親過濾了。耶律大石雖然有遼興軍為依仗,但是在契丹宗室和親貴中,資望甚淺。尤其夾土溝一役後,連戰連敗,聲望大跌,已經沒有什麼話語權。聽說耶律澤正在與耶律諦裡姑、蕭誠幹聯手,圖謀耶律大石的遼興軍。他自身都難保了,還能有什麼作為?”

李處溫轉頭看了兒子一眼,沒有出聲。

月亮移動,屋子的陰影也隨之移動,把他整個人都吞噬在裡面,再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耶律大石回到住處,蕭斡裡剌向他稟告一件事情。

“漢臣們設立的左右兩路勞軍錢徵收所,開始在東、北兩城開始徵收。細則做得很詳盡,按人頭收,不分男女老幼,每人一百文。有房屋者,不管是租的還是自有的,每間五百文,有院子再加六百文。商鋪按大小收...現在人心惶惶。”

耶律大石冷笑一聲說道。

“動作挺快的。上午議定,下午就擬定好細則,召集好人手。他們這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啊。不要攔著他們。但是冤有頭債有主,這事的原委和主事者,一定要給百姓們講清楚。”

蕭斡裡剌非常贊同耶律大石的話。

“殿下,這些人真是瘋了。這個時候還敢這麼鬧騰。此外,城內外諸軍,都以為這筆錢是為他們徵收的。要是傳出去,這些錢是用來孝敬宋軍的,恐怕諸軍軍心皆失。民心軍心都丟了,他們恐怕真的要死無葬身之地。”

“丟的是他們,我們站一邊就好。”

“不去撿?”蕭斡裡剌問道。

耶律大石瞪了他一眼,“這個時候去收攏民心軍心,你也嫌死得不夠快嗎?”

蕭斡裡剌勐然醒悟,自己忘記城外六十萬宋軍。

現在己方最穩妥的辦法就是站到一邊,不要濺一身血。再讓這些失去的民心軍心,由宋軍撿起來,這樣才是上上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