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遼河,進入中京道,兵抵大定府。那裡兵力空虛,很難遇到強有力的抵抗。可是攻下大定府有什麼用?現在遼國的兵力全部收縮在南京、西京和東京一線。

宋軍佔據大定府後,既無糧草、又無兵源,等於一座空城,毫無用處。繼續南下攻打南京,那麼橫在他們面前的將是險要的燕山山脈,以及駐滿精兵的各關隘。攻打難度遠超信州數十倍。

那宋軍跑西邊去到底幹什麼?

大家冥思苦想時,蕭斡裡剌突然開口。

“大王,會不會烏州愛民南渡跡象只是虛晃一槍,宋軍主力北上上京。”

“佔據上京有什麼用?”蕭合魯反問了一句。

“上京是我大遼龍興之地,有我大遼祖陵太廟。要是宋國官家選一宗室子弟,太祖太宗子孫,擁立為遼主,祭拜祖先,昭告天下...”

耶律大石和蕭合魯等人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鴨子河之變,上千名宗室親貴們跑了一半,只有一部分跑回了南京,其餘的下落不明。

許多宗室,跟耶律大石和耶律餘睹一樣,都是太祖太宗的子孫。論血脈,說不定比他們都要近得多。要是宋軍找到其中幾個,選了一位在上京即位,對於好不容易合流穩定下來的南京來說,是個巨大的衝擊。

上京雖然並不繁華,地理位置也不是最險要,但是在遼國的地位,卻十分尊崇。宋國要是在那裡立了一位“兒皇帝”,再用強大的軍事力量背書,難保不會有人會動心思。

遼國一旦再次分裂,那打敗宋軍的機會就變得十分渺茫了。

所以說,不能光算軍事帳,還要算政治帳。身為宋國官家,當然知道名分大義這玩意,是多麼地好使,也更會優先用這一招。

“我率領遼興軍,去一趟上京,順便摸一摸宋軍的真正意圖。”耶律大石在內心深處,還有一絲不敢相信。這份不敢相信,居然是因為己方太容易發現宋國官家的意圖。

在他看來,宋國官家的意圖,應該跟鮮卑山的雲霧一般,直到把你吞噬得一乾二淨,也難以發現它的真面目。

可是他又不得不去相信,這應該是宋國官家的意圖。因為身為主帥,他不能像一般人那樣,做個無頭蒼蠅。他必須拿出決斷,做屬下的表率。

站在地圖前運籌帷幄,耶律大石覺得自己有一種勝券在握的胸有成竹。而且與耶律阿思、蕭奉先、耶律餘睹、耶律章奴等人鬥智鬥勇取得的勝利,也讓這種自信更加強大。

偏偏實戰中與宋國官家一遇上,還沒有正式動手,耶律大石就覺得自己像是被一個無形的網給罩住了。

一種無力感從心底湧出。

不!我不是被人牽著走的牛羊!我也是這大爭之世的梟雄,我要帶領大遼,擊敗宋軍,把自己心中那座巨大的陰影徹底擊碎!

耶律大石打起了精神,開始佈置起來。

“蕭公,本王留下十萬精兵,留守通州一線。後面還有二十一萬各州軍的援兵正趕來。本王率領遼興軍去上京,請蕭公分兵駐守各州城要隘,萬萬不能有失。”

“屬下領命!”

耶律大石率領遼興軍出通州城時,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天。陰沉得如鉛。難道一場暴風驟雨要來了?

是啊,東北的雨季再過兩個月就要來了。到時候大雨滂沱、河水暴漲,各地泥濘不堪,難以行走。大家再想展開大規模的軍事行動,是千難萬難了。

堅持!堅持到雨季,客軍作戰的宋軍糧草不濟,就會自己退回漠北去。到那時,自己就能振兵南下,勐攻宋國河北、河東腹地,以攻代守!

耶律大石在暗地裡緊緊地握了握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