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工部都水司都司、黃河治河督辦潘訓,都水司副都司、黃河治河會辦王德直。”

“哦,是這兩位。快快有請。”

很快,許將快步走了進來。

相比上次見面,蘇轍覺得他又老了些,鬍鬚更加花白,臥蠶也更重。應該是接到通報就過來了,身上衫袍的泥漬清晰可見,有乾透成殼的,有半乾半溼的。

甚至連朝天幞頭上,都有幾塊泥漬。

“子由兄,沒能在大名府相迎,還請恕罪。”

“子衝兄,何出此言!你是為國事奔波,親自勘察黃河,勞心勞力,實在辛苦,更是百官楷模。”

“你我不要再互相吹捧了,這兩位是潘訓和王德直,奉官家之命,勘察河道,為下一步治河做好準備。”

“子衝兄,兩位仁兄,快快請坐,蘇季,上茶。”

寒噓了幾句,蘇轍問道,“子衝兄,官家意欲治河?”

許將點了點頭,給潘訓示意,請他來回答。

“是的子由公。二月,官家數次召見我等,而後又以秘書省名義,召開了五次黃河治理會議,廣邀河南、河北、京東諸地的河官,以及黃河岸邊的縣官、河工等人一百二十餘人。四月,正式任命某與王官人為工部都水司副都司,兼黃河治水委員會督辦和會辦。”

“黃河治水委員會?”

“是的,這是官家專為治理黃河而設,協調六部各司。總辦為秘書省左散常侍長孫大官人。工部郎中曾大官人和潘某為督辦,王德直為會辦。除此之外,戶部度支司副都司、工部營建司副都司、兵部保安司副都司等七人為會辦。”

聽了潘訓的話,蘇轍有些好奇,度支司管錢、營建司管施工,他們的主副官兼任會辦,可以理解,兵部保安司為何摻和其中。

聽了蘇轍的疑問,王德直答道:“子由公,保安司有一測繪局,勘查地理、繪製地圖的水平,天下無出其右。該測繪局現在組建了一支黃河治水測繪總隊,正在河南、河北、京東等諸地實地測繪。”

“原來如此。”

聊了一刻多鐘,潘訓和王德直識趣地告辭離開。

艙裡只剩下蘇轍和許將兩人。

蘇轍問道:“子衝兄,某一行途徑大名府,得知你不在城中,外出理政去了。想不到在勘察河道。某在開封城時,聽聞你被貶斥河北,鬱郁不悶,借酒消愁,還在擔心。今日一見,許子衝還是許子衝,一點都沒變啊。”

許將歷任地方多處,文治武功,都有建樹,獲得朝中不少實幹派文臣的讚譽。也讓許多風雅清談的官員名士們不喜,說他左右逢源,渾濁不堪,根本沒有狀元公的清華風骨。

許將笑了笑,“某是閒不住的人。”

蘇轍雙目寒光一閃,突然問道:“殿中侍御史朱諤朱聖與上疏彈劾子衝兄。他把你的所有章表一一收集,尋章摘句,攻訐子衝兄...”

許將笑了笑,“某知道,朱聖與說某‘左顧右視,見利則回,幡然改圖,初無定論。元佑間嘗為丞轄,則盡更元豐之所守。紹聖初復秉鈞軸,則陰匿元佑之所為。逮至元符,尚此冒居,則紹聖之所為已皆非矣。強顏今日,亦復偷安,則元符之所為亦隨改焉。’”

蘇轍眼睛一亮,幽幽地說道:“原來子衝兄早就知道了。”

許將答道,“某當然知道,官家在送這份彈劾奏章抄件時,上面還有御批,‘老許,有人說你見魚就捉,見蛇就縮,翻雲覆雨,朝三暮四,苟且偷安。政治立場極不堅定啊,是典型的見風使舵的老油滑!你可認?’”

聽著官家的這些詼諧的批語,蘇轍的嘴角忍不住抖動著,繼續問道:“那子衝兄如何應答?”

“某親書,‘回稟陛下,宦海浮沉,仕途兇險,臣有時不得不違心而行,左右逢源,力圖自保。臣請罪,求陛下嚴懲。’”

“不幾日,陛下御筆回覆,‘心有光明,何懼黑夜獨行。’”

說到這裡時,許將已是滿臉淚水,哽咽無語。

蘇轍心中是又喜是又懼,五味皆具。

過了一會,許將誠懇道:“天子聖明,是大宋之福,也是我們這些做臣子之福。子由兄,某的補考已透過,你的補考還在北面,當奮勇而行!”

蘇轍捋著鬍鬚,眼睛無喜無悲地看著窗外的遠處。

“是啊,某還在趕赴補考的路上。子衝,官家的志向、心思、手段,你可曾見過?”

“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立非常之功!”許將聲音洪亮地說道。

第一百八十三章赤心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