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似轉向黃興國,問道:“黃知縣,今日聽你介紹,對本縣地方的人和事,瞭解得很深。那你說說,新絳縣出任里正保正的,多是什麼人?”

黃興國連忙站起身來,拱手答道:“回陛下的話,本縣裡正,如果一村是世代相傳的大家族,自然而然是族長出任。如果該村諸姓都有,一般是納糧賦最多的人家擔任。”

“納糧賦最多的人家擔任?”趙似眨了眨眼睛,“是不是該村土地最多的人?”

“回陛下的話,是的。只有土地最多,納糧賦自然也最多。”

“那就是村裡的地主...”趙似沒有繼續往下說,但話裡的意思,在座的人都聽得明白。

掌握土地,就是掌握核心資產。幫他幹活的佃戶,基本上都會站在他這邊。如果整個村的土地都在他的手裡,倒也罷了,反正繳納給朝廷的賦稅,都是從他的口袋裡掏出來。

要是村裡的土地,地主佔一半,其餘村民佔一半。地主即里正,他會不會上下其手,讓自己的賦稅少繳,其餘有地的村民多繳?

確保公平公正,讓賦稅由該繳納之戶承擔,是官家再三強調,也是天啟新政中上天入地的搜錄田地人口,推動賦稅制度改革的最重要目的。

正因為是最重要的,所以也是困難最大的事情。牽涉的利益太多了,利益背後的人,肯定會千方百計地抵制和阻擾。

趙似又問道:“黃知縣,擔任保正之人,多是什麼人?”

“回陛下的話,族長為里正,則為里正指定族中孔武有力者;大戶為里正,則多半為大戶親近的本地強人。”

“鄉鎮公所,不審查,不干涉?”

“回陛下的話,律法規定上說,里正保正必須由鄉鎮公所批准,報縣府備桉。且保正由鄉鎮警正領導,負責訓練、考成等。但是...”黃興國遲疑一下,還是繼續往下說。

“陛下,鄉鎮的諸事大致一樣,吃頓飯,喝頓酒,什麼矛盾都能解決。鄉鎮警正,多為河東禁軍淘汰退伍者,參差不齊,難以確保人人都是忠守職責,大公無私之人。”

趙似揮了揮手,表示自己明白了。

“黃知縣的話,說到點子上了。官吏選拔出來了,也用心培訓了一番,還經過一次次考試,看上去各個都是人才。可是實際任職後,各種問題都出來了。能堅持初心的,不多啊。為什麼?整個的治政環境和官場風氣擺在那裡,不花大力把它糾正過來,它就是一口大染缸,多少官吏填進去,都會染得烏漆墨黑。”

趙似說完,用鼓勵的眼神看了一圈眾人,又說道:“諸卿,有什麼看法,都說說吧。”

身為河東郡守,常安民當仁不讓地率先開口。

“陛下,臣覺得,扭轉治政環境和官場風氣,建設官吏隊伍,應該多處落筆。首先,需要提高官吏們的本身素質。天啟新政制定的文官考錄製度,就是從這一方面入手的。必須經歷十幾年的系統教育,再經過層層選拔脫穎而出,最後經過專業培訓,成為官吏。”

“有人抱怨,說本朝文官是天下最難考的。真是笑話了,臣是考過進士的,國考再難考,能有解試、省試難考?那個什麼率...”常安民一時卡殼了。

李覆在旁邊輕聲提醒了一句:“錄取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