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慶府王宮附近的一座府邸裡,死氣沉沉。在最深處的一處院落裡,有一間屋子,傳出陣陣的咳嗽聲。

李青鸞半躺在床榻上,勐烈地咳嗽,咳得渾身上下都在抖動。侍女慌亂給她撫背,等到稍微氣順一點,連忙灌藥進嘴裡。

七手八腳忙了一陣子,李青鸞終於停住了咳嗽,躺在枕頭上,喘著粗氣。

此時的她,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往日白皙的面板,變得焦黑蠟黃。

李察哥站在一邊,呆呆地看著姐姐,目光裡滿是悲慼。

“坐,我的傻弟弟,你站著幹什麼?”順過氣來的李青鸞,笑著說道。

“姐姐,我不該逃出來的,我應該與尚父(嵬名安惠)他們一同死在靈州城下。”李察哥低著頭,氣餒地說道。

“不要聽那些人的胡言亂語。那些傢伙,連前線都不敢去,聽到宋軍打過來,一日三驚,他們有什麼資格指責在前線浴血奮戰過的你?”

李青鸞氣色變得好了一些,在侍女的攙扶下坐了起來,身後墊著厚厚的枕頭。

她雖然臉色死灰,跟以前相比,卻少了焦慮和憂患,多了從容和通透。

看著李察哥坐下,李青鸞問道:“你來,是不是克夷門失陷了?”

“是的姐姐。宋國北路軍在兀剌海城全殲李良輔部後,全軍沿著黃河南下。克夷門的右廂朝順軍,以及退守回來的白馬博強軍,不到萬餘人,根本擋不住數萬宋軍騎兵的鋒芒。”

李青鸞像是在回憶,緩緩地說道。

“景帝(李元昊)在位時,我大白高國有精兵五十萬。北邊黑山威福軍,駐有七萬鐵騎,防備契丹人。賀蘭山駐有騎兵五萬,靈州城有精兵五萬,興慶府有侍衛、質子、衛戍等軍七萬...”

“...恍然過去百年,幾經動盪,黑山威福軍只剩下三萬多人,在兀剌海城全軍覆沒。賀蘭山的五萬擒生軍,興慶府的七萬禁軍,這幾年被東抽西調,餘下不過五萬餘,而且多是未經戰事的貴族子弟。宋軍有多少人?”

“姐姐,宋軍南路軍為西軍主力,有十五萬之眾,已經進據靜州等地;東路軍為部分西軍和河東軍,計五萬。攻陷省嵬城後,渡河包圍了定州城;西路軍為西軍騎兵主力,計有三萬,經過多日酣戰,基本上控制住了賀蘭山牧場。”

“北路軍全是騎兵,大約有六萬左右。攻陷克夷門之後,還在繼續南下,兵峰直指退守到攤糧城的賀蘭騎兵殘部。想必已經與他們的東路軍聯絡上了。”

說到這裡,李察哥猶豫了一下。

李青鸞笑著鼓勵道:“二郎,說吧,有什麼話直管說。我這裡,還有什麼忌諱的?”

“姐姐,我懷疑——不,我相信姐姐此前的判斷,宋國官家在北路軍。”

李青鸞看了一眼李察哥,轉頭看向窗外,遠眺著北邊。

“宋國動員了三十萬馬步精兵,傾國而來,不分勝負,是不會罷休的。原本最好的計謀就是聚集全力,與宋軍殊死一搏,擺出玉石皆焚的勢態。讓他們知道我們是塊硬骨頭,逼急了就大家一起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