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就是宋軍大營?”

站在狼山上,看著遠處燈火通明的一處地方,李良輔問道。

“是的都統軍,那裡正是宋軍的主帳大營。”偏將甲連忙答道。

“怎麼發現的?”

“這兩日,我軍與宋軍來回混戰時,一小隊兵,不小心被衝散了,被逼到兀剌海城西北二十多里的地方。他們無意發現,來往不絕的隊伍向一個方向而來。有傳令兵,有押運輜重的隊伍,還有運傷員回來的馬車。”

“他們就悄悄墜在後面,越走發現警戒越森嚴,好幾次都差點被發現了。他們猜測,這裡可能有大魚。原本還想向前刺探,摸清楚到底是什麼駐地,不想還是被宋軍的巡哨發現了。”

偏將說到這裡,語氣變得沉重起來。

“這小隊兵的幕梁長和抄長都是質子軍出來的,知道我軍的危機,覺得這可能是個契機,於是帶著大部分人主動迎敵,拼死為兩位撞令郎作掩護,讓他們向西北折入到狼山裡...”

李良輔臉色微微一變,“撞令郎?”

撞令郎是夏軍從俘獲的漢人宋軍裡,挑選健壯勇敢者編為前軍,在開戰時發起第一波衝鋒,類似敢死隊和先登營。

“是的都統軍,是兩位撞令郎,他們的父輩是在永樂城之戰中投降的宋軍。”偏將甲小心地答道。

李良輔似乎在權衡著什麼,等了十幾息又開口了。

“繼續說,他們折入了狼山裡。”

“是都統軍。兩名撞令郎為了躲避南邊四處搜捕的宋軍,順著山勢,向東北方向走了數里,結果發現了這裡。他們躲在山崖上,悄悄觀察了一段時間,確定是宋軍的主帳大營,然後回營報信。”

看到李良輔疑惑的眼神,偏將甲連忙解釋道:“撞令郎為了避開宋軍,特意翻越了狼山,沿著山北的戈壁,繞了一大個圈子,從西邊的呼延山谷回到我們大營的。”

“就是我們來時走的這條路?”

“是的都統軍,這兩位撞令郎在戈壁上走了足足一天,缺水少食,到了大營,已經脫水到幾近昏迷。”

李良輔徐徐地說道:“這兩位撞令郎,真是赤膽忠心啊。”

偏將甲聽出他話裡的含義,低著頭解釋道:“這兩位撞令郎,父親雖然是被俘宋軍,母親卻是党項部的女奴,從的是我們西夏話...”

李良輔舉起了手,阻止偏將甲的話。

“不要再說了。”

他舉目看著遠處的宋軍大軍,那裡燈火通明,展現出一座巨大營寨的輪廓。在燈光裡晃動的人影,彷佛飄蕩在極遠處的細微聲音,被夜風吹卷得起起伏伏、晃晃悠悠。

“我軍的糧草已經吃完了,如果沒有宋軍主帳大營的訊息,本將都不知何去何從。南撤興慶府,陛下會砍了我這顆腦袋。看來是天意啊。在本將最彷徨時,帶來了這個好訊息。”

李良輔指著遠處,冷然道:“前面是龍潭虎穴,本將都要去搏一搏。就不信了,老子這一輩子,出生入死,闖過了多少難關,現在老天爺連一點機會都不給我了!”

看著李良輔高大的身影,偏將甲忍不住勸道:“都統軍,我們不如東投北遼。還有一萬多兵馬,投了北遼,遼主怎麼也要給都統軍一個節度使,大家一起保都統軍的富貴。”

看著偏將甲滿是真誠的臉,李良輔神情複雜。不甘、彷徨、羞愧...種種不一。

“東投北遼?我李良輔十四歲從軍,縱橫三十年,前十五年在跟契丹人廝殺,後十五年在跟宋人拼命。別人或可降宋,或可投遼,唯獨本將,哪裡都去不得。”

偏將甲看著李良輔,知道這是因為老上司高傲剛烈的性子,容不得他向昔日的手下敗將低頭。

他寧可站著死,也不願跪著活。

“不必多說了,各部做好準備,子夜時分,從前面的山口下狼山,向宋軍主帳大營發起進攻。”

說完,李良輔看了看掛在天上的圓月,聲音就跟月色一樣冷徹。

“月圓團圓夜,打贏了,我們得勝回興慶府,跟家人圓圓;打輸了,我們下黃泉跟祖先們相聚。”

《萬古神帝》

說罷策動著坐騎,率領部下悄悄向宋軍主帳大營逼近。

高輪馬車圍起來的寨牆越來越近,裡面也變得寂靜起來,只有巡邏隊的口令聲,隱隱約約傳來。

這座在圓月下散發著光暈的營寨,讓身經百戰的李良輔心神不寧。

離營寨不到兩百步的地方,可以看到寨牆上影影綽綽的人影。不能再往前逼近了,很容易被哨兵發現,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