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李青鸞、張元慶前後腳趕回夏國的李輔仁,在夏州防禦使府邸裡的一處院屋裡,靜靜的一個人,點著一支牛脂大蜡,碩大的燭光把屋裡照得通亮。

只是照亮的地方亮了,可是桌子椅子屏風後面,陰影重重, 顯得更加暗黑。

一個光明的世界,一個暗黑的世界,在這間屋子裡恰到好處地融合在一起。李輔仁在屋裡不安地遊走著,一會走在亮處,一會走在暗處。一會被黑暗吞噬,一會又從黑暗裡鑽了出來。

燭光突突地往上冒騰著,吐著一縷縷青煙,映在牆上窗框上,彷佛是什麼精怪在跳著妖魅的舞姿。

在黑漆漆的夜色包圍下, 顯得格外詭異。

李輔仁突然站定不動,目光呆呆地看著門口。

他左邊的臉被燭光照得油光發亮,揹著光的右臉顯得格外陰森。他臉上的神情就像這燭光一樣,不停地晃動著。

夏州的党項平夏部,就是西夏國起家的部落之一。李輔仁家族就是出自這一支,算得上宗室遠支。

自從夏國遷都靈州和興慶府後,宗室大部陸續遷居過去,留下的平夏部以李輔仁一族為主,他也是世襲的夏州防禦使,掌握著夏州內外非常重要的一支武裝力量。

現在在這微妙之時,就顯得格外關鍵。

“大官人,河南轉運使李官人來了。”有伴隨在門外稟告道。

李輔仁身子勐地一哆嗦,迅速回過神來。

“他——是一個人嗎?”

“只帶了五六個隨從。”

李輔仁臉上閃過一抹異常複雜的神情, 似苦笑又似自嘲,“他還真信任同為宗室的我啊。請進來吧。”

一身漢服, 上身裹了一件皮甲,頭戴著朝天幞頭的李仁禮急匆匆地進來了。

“輔仁兄,大事不好!張元慶這個王八蛋,要降宋!”

人剛進門,就先嚷嚷開了。

李輔仁眼珠子一轉,臉上露出詫異之色,“怎麼可能!張刺史是我夏國世代忠良,怎麼會做出這等不忠不義之事!”

李仁禮進來時,嘴裡雖然叫個不休,但那雙眼睛卻一直盯著李輔仁的神情,看到他也是很吃驚的樣子,暗暗鬆了一口氣。

“而今宋國勢大,數十萬宋軍橫戈城外,張元慶其祖上雖然為景宗(李元昊)皇帝出謀劃策,立下汗馬功勞。但時過境遷,他也要為張家一族,數十口人著想。我們李和嵬名宗室不能降,他一介漢臣,如何降不得?”

聽了李仁禮的話,李輔仁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 連連點頭:“漕帥說得極是!想不到張元慶這滿口忠義禮恥的老夫子,也做出如此讓人不齒的事來。只是他現在已經盡掌城中兵權,不好對付啊。”

他一臉擔憂地看過來, 李仁禮連忙安慰道:“嵬名普吉手裡有上千精兵,同時又暗中聯絡了二三十位忠義之士,只待時變。現在防禦使手裡的平夏部兵馬就是關鍵,起著鼎定大局的作用。”

說到這裡,李仁禮站起身來,康慨激昂地說道:“防禦使手裡有三千平夏部精兵收在城中,只要你振臂一呼,嵬名普吉立即響應,他和我暗中聯絡的眾多忠義之士必定會奮起響應,屆時定能一舉拿下張元慶這夥逆賊!”

李輔仁拍著胸脯說道:“漕帥放心!某半夜就集結人馬,黎明時分動手,直接攻入州衙,端了張元慶這夥混蛋。”

李仁禮大喜:“值此國難之時,防禦使忠肝義膽,某一定要稟明國主,重重犒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