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城的天氣,比興慶府要溼潤許多,飄蕩的空氣,也要溫潤些,更多了幾分樹木花草的澹澹辛味,還有人煙氣息。

李青鸞喜歡這樣的天氣和空氣,她覺得要比賀蘭山下的興慶府強多了。

這幾年不辭辛勞地奔走, 讓她的身體差了很多,尤其是肺上,時常夜咳,一咳就喘不上氣來。

興慶府的名醫看過,束手無措。

燕京府的名醫也看過,開了藥方,沒見好轉多少。

開封城的名醫也看過,除了藥方, 還給出一個建議。讓她去陽光充足的海邊住上一兩年,有樹有花,看得到大海,讓那裡燦爛溫暖的陽光,含鹽的海風,清除掉肺上的邪毒,很有機會治癒。

去海邊?

李青鸞在某一刻心動了。這幾年西夏國危機重重,她殫精竭力,身心疲憊,有時候真想拋下所有的一切。

可是她拋不下。

嘆息了幾句,李青鸞吸了幾口開封城裡溫潤的空氣,裡面還帶著驛館花園裡的芬香。它遊走在李青鸞的體內,輕輕撫慰著她千瘡百孔的身軀。

“郡主,這是投書求見的名帖。”侍女在旁邊輕聲說道, 手裡捧著一疊厚厚的名刺。

來到開封城後,李青鸞半公開了其西夏國郡主的身份,很快引來一群人。

李青鸞豔名,原本透過專事報道遼國情況的報紙,已經廣播於開封。“肉身菩薩”、“遼室共臠”等種種香豔故事, 在大宋朝野廣為流傳。

突然聽說她來了開封城,有好事膽大者便上門拜見,一睹真相。

人長得豔麗無比,談吐高雅,調絃品竹,詩詞歌賦,無一不精,當即迷倒了不少登徒子。一傳開後,許多宋國士子才俊,紛紛登門拜訪,一時絡繹不絕。

這幾日,李青鸞覺得身體不適,便閉門謝客。

看著這一疊名刺,李青鸞露出厭惡之色。

在這些所謂的風流雅士眼裡,自己其實跟青樓裡的頭牌花魁無異。他們趨之若鶩地追捧,無非就是想借著自己的豔名揚一揚他們的名聲。

“不見,全部不見。”李青鸞揮一揮手,像是在趕走一群蒼蠅。

侍女順手把這疊名刺丟進了廢棄簍裡去了。

她淨了手, 端上一碗藥。

“郡主, 這湯藥正好,不冷不熱。”

“放一邊,這藥太苦了。我——不喜歡苦的東西,吃的太多了。”李青鸞懶懶地答道。

“郡主,我給你加些糖可好?嶺南來的糖,雪白如鹽,很甜的。”

“白糖?宋國的好東西真多啊,都快要讓我們夏國掏空了家底。”

侍女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轉圜道:“郡主,我給你加些蜂蜜,初春百花蜜,聽說對女子滋補,很有用處。”

“放一點吧。”李青鸞答道,“這初春百花蜜,是明貴妃送的?”

“是的,郡主前日參加女子自強會的活動時,明貴妃送的。郡主,宋國的貴妃真是英姿颯爽,還有那位德妃,溫婉嫻慧,比我們的...”

侍女及時收住了後面的字,轉了一句話,“聽說宋國文人迂腐古板,怎麼還允許女子們出來拋頭露面?”

“宋國秉承前唐遺風,女子地位並不低。只是現在有些儒生,讀書讀傻了,軍國大事無能為力,就把主意打在了弱女子身上,這也不許,那也不行。只是這些人,已經被趙官家打得找不到北了。”

說到這裡,李青鸞的眼睛透出鋒芒,“宋國已經開始動員女子出來做事,彌補勞力不足。可見經過兩三年變革,它的國力已經興盛到了何等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