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樓一樓大廳,一身男裝的李青鸞警惕看了一圈。這裡人滿為患,大家分坐在十幾張桌子旁,議論紛紛。

有義憤填膺的,有興奮激動的,有漠然不驚的。百年承平,讓開封城裡的許多人養成了活在另一個世界的習慣。

邊關戰事, 地方叛亂,都跟他無關。

對於他們來說,最要緊的就是在酒樓裡坐一坐,三五好友聚一聚,聊一聊閒事,評一評時政,罵一罵當官的,最後說一句要是我又如何...便是一天。

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李青鸞和張元慶一前一後,在夥計的帶領下,沿著樓梯上了二樓,來到一間雅間。

敲門進去後,張廣順在裡面等著,神情十分緊張。

他關上門後,趴在門後傾聽了好一會。

剛走到桌前,樓下突然有什麼響聲,他像兔子一樣跳到窗前,輕輕推開窗戶,從縫隙裡往下看,沒有發現異常,這才坐了下來。

張廣順抹了一把額頭和臉上的汗水,有些緊張和驚懼, 又有些尷尬,似乎是在為自己剛才的失態。

“郡主,二叔,實在不好意思。趙官家的宣戰令下達後,樞密院進入一級戒備, 檢詳局的人立即入駐樞密院各部門,門哨關防收緊得十分嚴密。實在是關係到夏國的安危,要不然我真...真下不了決心冒險來見你們。”

李青鸞和聲和語地安撫道:“本郡知道你一片赤誠,明日必有重賞給到。你探知到宋軍的部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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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遠關的訊息是昨晚傳來的。一大早趙官家就召開軍國聯席會議,然後上午就下達了宣戰令。接著召開軍事會議,開始部署。組建平夏方面軍,以姚麟為都部署,種樸、劉仲武、折可適為副都部署...同時傳令邊境各軍,要地各衛,各郡守備團,乃至各郡保安警隊,進入到一級戰備...”

“同時宣佈京兆府和秦川、西海、河西三郡進入戰時狀態,北汴河漕運、陳留至西安的直道,即日起軍管...”

聽著這一個個訊息,張元慶的手在不停地抖動著,臉色死灰。

李青鸞的眼睛卻越來越亮,“調動多少兵馬, 知不知道?”

“這個屬下打聽不出來。只知道調遣兵馬的命令已經下達, 有的向北, 有的向東, 也有向南的。此外,樞密院軍諮府、典軍署和軍需署不日要全部前移至西安城...”

張元慶實在受不了了,聲音尖銳地如同是從細縫裡擠出來的。

“這——這是要舉全國之力攻打我夏國,不滅我夏誓不罷休,趙官家不怕北遼趁勢南下嗎?”

在張元慶的嘴裡,北遼成了救世主,它願意為了西夏,不惜一切代價去阻止宋國的“不義之舉”。

張廣順沒有答話,李青鸞開口答道。

“趙官家早就做好了打算。河湟之戰中,以善守出名的王稟和郭成,被他放在了河東河北。聽說這兩年,那裡修建了以太原、真定和河間城為核心的城堡要塞防禦群。就是為了應對在攻打我夏國時,北遼趁勢南下。”

李青鸞的聲音飄飄蕩蕩,就像空中的柳絮,話語間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張廣順又補充了一句,“樞密院有傳言,趙官家在軍事會議上說,萬一北方發生變故,死守太原、真定、河間一線...就算...就算...”

“就算什麼?”張元慶著急地問道。

“就算把河東河北打爛了,也要咬著牙滅了夏國,再找北遼算賬。”

張廣順的話就像鋼釺,一根接著一根地插進張元慶的胸口,讓他難以呼吸。

“趙十三,做得出這樣的事來。”李青鸞閉上眼睛,喃喃地說道。

張元慶也知道宋國趙官家的為人,堅毅果敢,心性跟鋼鐵一般堅硬。

他這是下定了決心,不滅西夏不罷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