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居然跟一位反對變法的舊黨骨幹談新的變法,估計外人就是腦殼想爆了都想不明白。

這世上很多的事,是想不明白的啊!

心情澎湃的趙似回到王府,又意猶未盡地把心腹長孫墨離、曾葆華請來,想了想,又叫人把張叔夜請來。

這位不僅歸了心,還深深打上十三黨的烙印。跟趙似是一榮皆榮、一損皆損的關係。

可以參預相關機密了。

趙似壓抑著心裡的激動,把自己與範純仁的交談,一五一十地詳說了一遍。

長孫墨離和曾葆華早就打過預防針,所以沒有那麼激動。

張叔夜卻騰地站起身來,激動地說話都是結結巴巴的。

“大王...殿下,你是變法,卻反對王荊公變法?現在又和舊黨重臣範公達成再行變法的默契?”

張叔夜覺得腦子很亂。

“沒錯!嵇仲先生。俺且問你,韓忠獻公(韓琦)、富文忠公(富弼)、文潞公(文彥博)等人,曾經支援范文正公的慶曆變法。為何到了熙寧變法裡,卻變成了他們自己最厭惡的人?”

“最厭惡的人?”曾葆華好奇地問道。

“就是如極力反對慶曆變法的夏鄭公(夏竦)之類人物。”

哦,三人都明白了。

“幾位先賢在幾十年前就看到了王荊公看到的弊端,還積極想辦法去革除,結果失敗了。本王從秘書省裡分類出來的文件裡,看得出這些舊黨老臣們最初反對王荊公,並不是反對他的目的,而是反對他的具體做法。”

聽到這裡,三人都是飽讀史書的人,對熙寧變法乃至慶曆變法都歷歷在心。

被趙似如此一點,都深以為然地點頭。

是啊,韓琦、富弼、文彥博等人都是變法的老前輩,他們在慶曆變法中深知變法的艱難和微妙。

治大國若烹小鮮!

可王安石變法卻是上來咔咔,一頓操作猛如虎,能不讓這些老臣們心驚膽戰嗎?

所以這些老臣們反對的重點,在於變法中存在的種種問題,包括新法的合理性、可行性,以及會造成的後果。

“在本王看來,變法除了需要極大的勇氣和決心外,更要有寬闊的心懷和高超的手段。反觀王荊公,他沒有聞過輒改的寬容,也缺乏求同存異的耐心。”

“在面對洶湧的反對和質疑時,王荊公不僅不用手段去‘化解矛盾、減少阻力’,反而固執地堅持其所謂的‘絕對真理’,不容置疑地對反對派加以清洗。以消滅產生問題的人的方式去解決問題。”

“最可恨的是王荊公把父皇直接拖下水。”

趙似的咬牙切齒讓張叔夜、長孫墨離和曾葆華有些不解,三人面面相覷,張叔夜開口問道。

“殿下為何深恨這一點?”

“父皇一下場,變法就沒有迴旋餘地,走進了死衚衕。”趙似長嘆一口氣,“變法原本就是走前所未有之路,尋未明有效之法。需要不斷的試驗、找錯、糾正。就好比一艘大船,需要根據風向、潮流不斷地操帆轉舵。”

聽到這裡,三人都不約而同地點頭。

“父皇親自主持變法,誰敢找錯?誰敢說不對?熙寧變法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三人半張著嘴,覺得一種前所未有的激流在不停地衝擊著眾人的心。

這隱情,真是讓人萬萬想不到。而能夠看出這隱情的簡王,真不是一般人啊。

曾葆華在三人中性子最直,脫口說道:“如此說來,王荊公以退為進,請居江寧,用心有些不純啊。”

趙似和長孫墨離、張叔夜只是冷冷一笑,沒有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