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甡心裡很清楚,當他決定要將他在陝西的所見所聞稟告崇禎,並希望時局有所改善的時候,他的未來很有可能就要止步於此了。

所以他非常珍惜這一次的機會。

吳甡思索了一番,整理了自己的所見所聞,將楚行的一樁樁治理地方的手段,以崇禎能夠聽明白的話語,一一告訴了崇禎。

大體意思,無外乎就是,如今朝堂上吏治敗壞,地方更是敗壞到了極限。

如今全國烽煙四起,百姓生活流離失所,但是並非不可救藥。

只要按照一定的辦法,休養生息,創造就業,耕種土地,大明就能逐漸恢復元氣。

聽了吳甡的話,崇禎忽然冷笑了起來。

「吳大人,既然你與朕說了這番話,可見你還是忠心的。朕也不瞞你,你說的這些朕已經聽說過了,你這些法子,是在平山墩學來的吧?」

吳甡心中一凜,但是卻不敢承認,趕忙垂首道:「陛下,這都是臣賑災途中,自己琢磨出來的!」

「混賬!」

崇禎勃然大怒道:「你是朕的臣子,竟然給一個參將打掩護,你真的以為朕是聾子,是瞎子嗎?如今在西北,楚行已經是土皇帝了,你以為朕不知道嗎?」

「朕以為你作為朕屬意的臣子,會如實稟告,沒想到,你也給他遮掩,朕的心……」

崇禎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了,因為他覺得,若是連吳甡這樣的仁人君子都開始隱瞞自己,豈不是意味著,自己已經被朝臣拋棄,成為了真正的獨夫了。

吳甡見崇禎已經知曉事情的曲折,但依然不肯承認,「陛下容稟,若是暫且拋開楚行個人所為臣不甚瞭解之外,平山屯的治災策略,還是可取的。」

崇禎冷笑道:「你說,怎麼個可取法?」

吳甡說道:「陛下,臣想您應該也很清楚,陝西乃是貧瘠之地,楚行卻在極短的時間內,養活數十萬眾。」

崇禎對此也甚是好奇,「楚行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屯田,工商業。」

崇禎越聽越糊塗,「他一個將軍,你說他屯田,擁兵自重朕信,你說他發展工商業,他拿什麼發展工商業?」

見崇禎一臉的疑惑,吳甡心中大抵清楚了,這是有人給崇禎耳朵邊兒吹風了。

不過楚行整的太大了,幾十萬,上百萬的民眾,這種事情也不可能一直隱瞞的下去。

吳甡思索再三,拜倒:「臣,臣……」

「你我君臣,有什麼揶揄的,直接說。」崇禎呵責道。qs

吳甡一咬牙,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往外多說了一些,「陛下,楚行之前就是一個山賊之後,其祖父乃是安塞縣令,也是因為功勞而賞賜的,其實本人在西北並無什麼根基,他之所以在西北發展的那麼快,靠得便是工商業,如今楚行治下,有畜牧業、紡織業、肥皂廠、皮革廠、鐵器廠各類大小作坊、工廠上百家,僅此一項政策,便活民數萬,如此算下來,便有數十萬人有了生計。」

崇禎冷笑道:「此子倒是會鑽營,不過也是些奇Yin技巧罷了。」

吳甡繼續道:「陛下,恕臣直言,滿朝的大人們,雖然張嘴閉嘴都是仁義道德,可是卻養不活一個百姓,楚行所行,雖是奇Yin技巧,卻活民無數,而且楚行為了百姓的生活,曾數次巡遊,瞭解民生,懲治貪官。」

崇禎這次並沒有憤怒。

反而有一種荒唐可笑的感覺。

因為這件事情,在崇禎看來,這件事情有些太滑稽了。

他甚至不知道後世的史官該怎麼評價自己。

滿朝的貪官,如同野草一般,割了一波,還有下一波。

每次朝會,談起官職,大家爭得面紅耳赤,就算是抽籤,大家都會討論一番,是否公平。

但是說起,哪裡百姓吃不上飯,哪裡打了敗仗,咱們君臣該怎麼辦,朝廷立刻死氣沉沉,鴉雀無聲。

而自己作為君主,明明知道很多臣子貪腐無度,家中的園子裡藏著數不盡的金銀,自己卻拿他沒有辦法,因為少了這個貪腐的官員,可能真的沒有辦法辦事。

最關鍵的是,崇禎發現了一個非常無解的問題。

那就是某個官員,在任上貪汙,已經形成了體系,自己打擊了這一批,新來的官員,會重新組建新的體系,會讓百姓重新受到二次傷害,甚至比之前更甚。

也就是說,他即便是打擊貪官也是沒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