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見秀去而復返,在楚行看來,是完全意料中的事情。

他一介書生,在這亂世之中,想求條活路,何其艱難。

最終結果,他要麼從賊,要麼就回來投靠自己。

所以在見到田見秀,他一點都不吃驚,而且一點面子也不給。

至於李鴻基來投靠,就有些出乎意料了。

要知道,李鴻基自己在軍中,就已經是地位不俗的軍官了,這等人一旦離開軍營,做了逃卒,按照他的習性,多半是要做賊的。

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兒,竟然跑到自己這裡投奔自己。

要知道,即便是他是自己的叔父,自己也不可能過分的慣著他,他能忍受一個毛頭小子的指揮嗎?

要知道自己可是實打實的晚輩。

當然,李鴻基自己不這樣想,因為經歷過安塞起義之後,闖蕩江湖多年的李鴻基敏銳的察覺到,那就是大明朝雖然腐敗、沒落,但是想要造反闖一番事業,在眼下是幾乎不可能的。

高迎祥一旦起事,幾萬人追隨,聲勢何其浩大,可遇到杜文渙這種正規的朝廷兵馬,立刻就讓人家打的落花流水。

這種情況下,楚行的處境反而要好許多,他雖然同樣經歷了安塞戰亂,但人家乘勢洗白了,有一身官皮披著,更重要的一點事,小傢伙是自己義兄的嫡長子,天然的有一層親近關係在。

選擇追隨楚行,是在眼下這亂世之中,暫時找一條棲身之地罷了。

當然,這裡面有些報恩的情緒參雜其中,當初楚行的父親,確實對自己有活命之恩。

眼下楚行正是用人之際,李鴻基自忖有幾分勇力,幫襯一二還是能做得到的。

甚至楚行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授業恩師,跟自己的授業恩師,其實就是一個人,小傢伙算是自己的師弟。

當然最為主要的是,還是李鴻基對眼前這少年的認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在父親被害之後,可以從容脫身,還能領著一眾少年,在危難之中,報仇雪恨,最後更是能全身而退,撈一個官身。

這整個過程,若是沒有幾分本事,如何做得下來。

李鴻基覺得,跟著眼前這小子,最後能有多大的出息暫且不說,起碼自己不會受苦受罪。

車隊在路過蘆關嶺之後,選了個廢棄的軍堡歇息了一晚,便繼續趕路,終於以最快的速度抵達了平山墩。

話說,劉廣生作為新任巡撫,果然跟胡廷宴這種摸魚風格的巡撫大為不同,首先他一抵達之後,整個秦地的官員,盡數被召喚到巡撫衙門,耳提面命了一番,對於未來有了大體的規劃。

當然,說是規劃其實有些沒有意義,因為現在整個秦地窮的要命,能拿出來的本錢太少了,軍隊積欠糧餉高達三年以上,而百姓欠繳的稅銀也是個天文數字,這些矛盾都亟待他去解決。

如果說,跟胡廷宴一般,任憑底下去鬧還好,但是巡撫大人一旦想有所動作,花出去的金銀,可就是個天文數字了。

再加上來秦地之前,雖然崇禎給了一定程度上的自主權,但是給劉廣生添麻煩的烏鴉依然特別多,每天上奏要求給劉廣生治罪的奏疏堆積如山,然後便是西賊和套虜,這些人磨刀霍霍,竟然還檢視來秦地蹭一波糧秣,這些都是懸在腦門上的麻煩,但一時間根本解決不了,讓人更加的焦頭亂額。

而劉廣生一直渴望的人才問題,別說門了,連窗戶都沒有。但凡是有點見識的人,都知道秦地是一塊腐肉,在此地施展才華,可能還沒來得及展示,就得死在戰亂之中。

說實話,人家寧可去遼東,去袁崇煥手底下做事,也不願意來西北,實在是西北太窮了,自己就能把自己給活活餓死。袁都督那邊兒就不一樣了,懷裡揣著尚方寶劍,要啥有啥,比破秦地不要好太多。

於是乎,劉巡撫雖然動作頻頻,但其實真正的作為,還是被安置在各軍堡的屯田千戶們。

當初他給楚行說的是,你是一個試點,但是他沒告訴楚行的是,這樣的試點,他安排了不知道多少。

換句話說,這千戶官,在劉巡撫這裡,壓根就不值錢。

如果條件允許,他能湊出一百零八個千戶官來。

這些屯田千戶,大多數都是被劉廣生一通忽悠給騙來的,就在平山墩周圍,起碼有十幾個新晉的千戶,在為劉廣生賣命。其他邊塞區域,還不知道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