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別墅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當看到從門外投射進來的影子時,喬薇以為是碧兒,還在嘀咕那丫頭怎麼到的這麼早,可當喬薇轉過身來,看到的卻是一個上了年紀、穿著絳色褙子、頭髮梳得一絲不亂的大娘。

大娘一看就不是村子裡的人。

她站在自己院門口,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好像認識似的。

喬薇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這位大娘找誰呀?”

大娘?

薛媽媽被這稱呼弄得一愣,那邊的庫房,阿貴與顧七娘陸續起身洗漱了,薛媽媽定了定神:“可否借一步說話?”

喬薇瞧她不像個會武功的人,遲疑一下,將她帶進了堂屋:“要茶桌上有,自己倒,友情提醒,是隔夜茶,不知你們這些城裡人喝不喝得慣。”

薛媽媽看著她一身樸素的衣裳,袖口破了的地方用針線縫合過,但針腳不好,看得出痕跡。

印象中的大小姐,從沒穿過這麼寒酸的衣裳。

奇怪的是薛媽媽竟不覺著她寒酸,反而透著一股洗盡鉛華的純美與清貴。

“幾年不見,你變化很大。”薛媽媽感慨。

喬薇漫不經心道:“你認識我啊?”

薛媽媽蹙眉:“大小姐不記得奴婢了嗎?”

哦,原主家裡的人啊,養得起這麼體面的僕婦,原主家境不差嘛。

這是喬薇頭一次見到原主家的人,比想象中的無感,喬薇以為自己見到他們,多少會有點情緒波動,然而並沒有,她一顆心靜如止水。

“大小姐一直看著奴婢,莫非還沒想起奴婢是誰?”薛媽媽問。

喬薇一笑:“抱歉啊,貴人多忘事,我不記得你了。”

薛媽媽剛喝了一口茶,險些嗆死,有這麼往自己臉上貼金的嗎?幾年不見,大小姐的臉皮怎麼好像變厚了?

“不記得沒關係,奴婢姓薛,大小姐叫奴婢一聲薛媽媽即可。”薛媽媽覺得大小姐是在故意拿喬。

喬薇喝了一口茶道:“薛媽媽,那麼薛媽媽到我家來,到底有什麼事呢?”

“是老……”薛媽媽頓了頓,在前面加了他姓氏,“孟老太太讓我來的。”

喬薇挑眉:“哦,那孟老太太又找我有什麼事呢?”

薛媽媽來的路上已經想好了臺詞,可不知為什麼,到了這兒竟有些難以啟齒,正猶豫著如何向大小姐表明自己的來意,就聽見臥房中傳來幾聲響動,喬薇站起身:“你先坐會兒。”

言罷,喬薇進了臥房。

薛媽媽暗暗鬆了口氣,她剛剛被大小姐問住了,真不知怎麼開這個口呢。

老太太要把兒媳花在孫女兒身上的錢要回來,怎麼聽都覺著有點不要臉。

不過,這也不能全怪孟氏。

喬薇在恩伯府時,孟氏待這個孫女兒不差。

孟氏只是心裡厭惡喬薇,那多半還是喬薇自己作的,喬薇見了她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她如何喜歡得起來?

可哪怕喬薇總瞧不起孟氏,孟氏也沒想過把喬薇怎麼著,一方面是喬薇是恩伯府唯一的長房嫡出,比誰的身份都高,她不敢開罪,哪怕她兒子做了家主,可追溯起源頭來,也不過是個庶出的老爺罷了;另一方面,喬薇畢竟是喬家的孩子,她若因一點不痛快就跑去整喬薇,傳出去,她成什麼了?

可今時不同往日,喬薇已被逐出家門,那就不再是喬家人,孟氏以往忌憚的東西,現在統統不需要了。

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孟氏到至今不知靈芝堂是沈氏一手創辦的,還以為是他們兄弟幾個合夥兒開的呢。

而既然是喬家人開的,資產自然屬於喬家了,喬薇一個與喬家沒了關係的外人,有什麼資格享用喬家的資產呢?

孟氏是有底氣的,所以,沒像徐氏那樣玩兒陰的,直接派了薛媽媽上門。

薛媽媽坐在敞亮的堂屋中,餘光不著痕跡地四下打量,發現大小姐的宅子其實並沒有三夫人說的那麼誇張。

金絲楠木不金絲楠木的薛媽媽不懂,不過傢俱倒是做得極為精緻,堂屋是石材地板,臥房是木質地板,與尋常大戶人家的規格差不多,但要說比恩伯府更奢華,並不至於。

再者,在薛媽媽看來,東西貴重不貴重不在價格,在來頭,譬如皇帝用過的毛筆、公主研過的硯臺,成本價就幾兩銀子,卻比那些價值連城的珠寶更為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