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當真是許久未見了……

那一日,他默然立於城樓之上,望著和親的隊伍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天際盡頭。

縱然深知,那曾揮劍斬敵、智謀無雙的永安公主,不會當真就這般為皇權所迫,然而當她與賀家反手推出太子上位時,他依然是驚了一驚。

這份謀劃,若非手段超常不可得,這般魄力,更不是常人能有。

她與賀家如此做,便是不甘再做一把任皇帝隨意丟棄的刀,而是要徹底掌控自己的命運。

郢都之中,朝堂之上,惟有手握權勢才能護住自身。

這一點,出身世家的崔述自然懂。

因而,當賀相山搖身一變成了太子太傅之時,他是理解的。

然而,叫他未曾想到是,明明皇帝已然倒下,賀氏也一時風頭無兩,蕭令姜卻仍舊依約前往西蕃和親。

沒有皇帝背後相迫,憑著她在朝堂民間的聲望與賀氏眼下權勢,她完全可以順理成章地推掉和親之事。

那一瞬,崔述便知曉,她心中定然還有旁的打算。

他所認識的那個蕭令姜,可素來不是不知變通之人。明知危險還要往那處去,那麼西蕃,定然有她想要的東西。

崔述不敢說,自己對她全然瞭解,可他亦曾如這世間動了情思的郎君一般,小心翼翼地打聽心儀小娘子的喜好、事蹟,萬分珍視每一個與她相處的瞬間。

於她而言,這世間能叫她不顧性命去守護的東西,除卻家人,怕就是這大周天下、世間黎民了吧。

她既甘願以公主之尊前去西蕃,那麼,他未嘗不能以臣子之身追隨其後,為之盡一份心力。

然而,她卻輕笑著拒絕了他:“崔郎君,我知你心中好意。可此去西蕃,路途遙遠,風沙刀劍,或許皆是危機,那處並不適合你這般清雅的郎君去廝殺。”

許是看出崔述的黯然,她望著他,眼中滿是柔和:“我大周的狀元,合該提筆寫治國之策,出口成安民之謀才是。崔郎君若是真想助我,國泰民安,我自後顧無憂。”

聽到她的話,原本晦澀的心不由湧過一股暖流,崔述拱手,彎腰向她深深一禮:“公主此言,述記下了。此去西蕃,公主儘可放心,述必竭自己所能,為大周百姓謀一份安樂。”

在這近一年的時間裡,他不再做那安於清閒之位的世家郎君,而是真正地去為民謀利,為國謀事。

可待聽到涼州地動、永安公主重傷之事時,他仍是忍不住心中猛顫,立時便請旨前往涼州賑濟,而後快馬加鞭地奔赴涼州。

望著眼前的安然淺笑的蕭令姜,他心中酸澀之外,更是萬分慶幸,無論如何幸好她看起來無恙。

崔述壓下心間翻滾的情緒,朗然一笑:“許久未見,不知公主可一切安好?”

“多謝崔郎君掛念,我身上傷勢已然無礙。前些日,崔郎君遠至涼州,而後幾次前來探望,彼時我尚在養傷多有不便,如今才為你設宴接風洗塵,你可莫要怪我怠慢了。”蕭令姜笑著道,無論如何,她已然傷愈出現在崔述面前,舊事便過去了。

“見公主安好,述便放心了,公主不怪述多次上門叨擾才好。”崔述望著她面上笑意,眼中盡是關切。

“豈會。”蕭令姜端起酒杯,衝著他遙遙一敬,“既如此,本宮便以茶代酒,敬崔副使一杯。”

在座諸人亦舉起酒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