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這種眼神,賀令姜已經司空見慣。

世人皆以貌取人,看她長得纖弱,便下意識地覺得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別說殺人了,怕是拿個刀都難,又如何殺得了玄陽那般玄士?

她右手微提,雙指併攏在虛空中微畫,而後輕輕一揚,只聽“叮咚”一聲輕響。

沖虛回身看向身後矮几上的茶盞,方才還氤氳著淺淺霧氣的杯壁,已然凝了一圈薄薄的冰霜。

他那原本端嚴的面孔上,忽地浮出一抹難以掩飾的訝色,快步走到矮几旁,舉起案上茶盞,只見他方倒的茶水,已是凝冰成塊。

凝冰符,這沒什麼大不了。

然而這一手虛空畫符,隔空凝冰,便是他也無法使得這般出神入化。

沖虛手上猛地一擲,那杯盞便攜著內勁朝賀令姜的面門疾射而來。

賀令姜卻腳下不動,手掌相對,指尖翻飛結印,於虛空中勾勒出一道泛著淡金光芒的圓形符印,將那杯盞擋在了面前。

“啪嗒!”

杯盞掉落在地,碎裂成瓣。

她眉梢不動,右掌輕飄飄地一揚,那符印便朝著沖虛襲去。

若隱若現的符印,看似輕薄,卻卷著萬均之勢,沖虛面上一變,連忙運掌去擋。

這一擋,腳下卻不由連連退了幾步,心中暗驚。

這般功力!

臨川賀氏,何時出了這樣一位天縱之才?

若是以她之力,能殺了玄陽自然也不在話下。

再看向賀令姜之時,沖虛眼中就慎重了幾分:“不知賀娘子,為何要對玄陽觀主動手?”

雖不如先前那般輕視於她,但這話中還是有些咄咄逼人的質問之意。

賀令姜也不惱,神情悠然:“既然要殺,那必然是有不得不殺的理由。”

沖虛不耐,板著一張臉便要開口,卻被她的話堵了回去:“敢問掌殿,如若有人謀你家產,害你族人,奪你性命,你是殺也不殺?”

玄門之士,講究修身養性並不嗜殺,然而他們修的卻非慈悲道。

若有人逼到頭上,自然當殺。

如此說來,這賀七娘殺玄陽,還有理了?

沖虛面上神色複雜,卻也不會就此被她鎮住:“無緣無故的,玄陽又因何要對賀氏出手?賀七娘子僅憑一家之言,怕難取信於人。玄陽觀主之死若是有冤,我太清觀定然要還他一個公道。”

賀令姜涼涼笑了一聲,也不待沖虛開口請她,便拂袖在椅上坐下:“誰還誰公道,還要另說呢。”

她索性耐著性子,將玄陽謀害賀氏,還有柳淵私採銅鐵之事一一道來。

待聽聞玄陽、臨川郡守柳淵,甚而當今太子都與那神宮或多或少有些幹聯之時,沖虛不由一驚。

從北境到臨川,從玄門到官場,這所謂的神宮竟將手伸得這般長?

而太清觀作為玄門之首,竟對此一無所知!

他心緒複雜,一時竟不知說什麼是好。

這賀家娘子既然將此事告知與他,怕也不僅僅是擔心他發現玄陽之死的可疑處,而是另有打算吧?

“賀娘子,你有什麼打算,不妨直言。”

賀令姜看向沖虛:“掌殿當知,那神宮邪道又與太子牽連了起來,待得柳淵被押解進京,聖人自然也便曉得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