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日過去三天,月亮已經不是最圓、最大的時候,但是難得空氣澄淨,月雖不滿,卻足夠亮。

銀光瀉下,行走的人和漸禿的枝,都能夠印出十分清晰的影子。

凡進幾人到了石牛灣岸邊的時候,那隻亮著燈火的漁船,已經懸停湖面的中間等候。

遠遠地望了一眼湖心的船,看到兩個佩劍的老人時,凡進神色認真地說道:“無惑大成,這種境界的出手不是你們能卷在其中的,便留在這裡看個熱鬧吧。”

說著他走到水邊,躍上一隻漁船,袖袍一揮,那船兒便載著他穩穩地也往湖心而去。

陳開幾人,則是登上了一個簡陋的曬魚臺上,遠遠觀望。

那對神秘的主僕雖然沒有可以躲藏行跡,卻也有意避過陳開幾人,站在遠處的山頭上看著。

載著凡進的船穩穩地停在了對方十步開外,這是江湖人初次接觸的禮貌距離,能夠對話,同時不會讓人覺得危險。

“吳家吳立拜見刀聖!”

驕傲自信的青年洋溢著熱情的笑意,吳家二字就已經夠了,不需要任何多餘的字首。

凡進掃了一眼分站吳立兩側的佩劍老者,淡然說到:“雖然我和吳家沒什麼瓜葛,但既然你們相邀,我也來了,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吧。”

“刀聖前輩爽快,吳立此來,主要是為了恭賀前輩酒樓開張!”吳立聲音飽滿,能與名滿天下的刀聖在一個檯面上談話,他的心情不自覺地有些激盪,伸手一指旁邊兩個老者捧著的禮盒:“小小賀禮,不成敬意,還望前輩笑納!”

口中說著小小賀禮,但無論是他自滿的神情,還是那精美名貴的外包裝,都在說著,這禮並不小,反而很大。

“然後呢?”凡進絲毫沒有接禮的意思。

吳立僵了一下,很快恢復如常,說道:“當然,順便也跟前輩聊一聊,吳家世代生存在江淮這片地方,刀聖來了此地,與吳家也算鄰居,雖不忍打擾前輩清修,但十來年了,總該敘敘鄰里之誼!”

刀聖淡然一笑,看向兩位老者:“能代表吳家的意思嗎?”

“此時此地,可以!”吳立肯定,兩位老者點頭附和。

“好,那你說說,怎麼個敘法?”

吳立神態誠懇地說道:“家主的看到前輩墮於商賈俗道,於心不忍,讓我帶著誠意勸一勸前輩!”

“不忍?誠意?”凡進嘴角揚起莫名的笑意。

“是,前輩是天賦異凜的武道奇才,不該為俗物分心,若是需要些花銷,無論多少,只需開個口,吳家就會奉上,又何必為了些許俗物,耽擾離塵大道!”

“想花多少都行?”

“想花多少都行!而且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要不要還?”

“絕不用還!”

“有沒有條件?”

“沒有任何條件!”

問的很隨便,很無理!但是答的夠乾脆,夠堅定!

凡進點著頭,似乎很是意動,但又不放心:“那你吳家圖什麼啊?”

“哈哈,前輩多慮了,前輩是數百年來,最有望證道離塵的人,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我吳家也只是順應天道,為此略盡綿薄之力,前輩以為如何?”

吳立表現的十分坦然,他說的是誠心之言,何況在吳家臉面和刀聖的身份的雙重加持下,這件事不可能是什麼玩笑話或者無聊的欺騙。

凡進搖了搖頭。

“前輩不信?”吳立並沒有太大的情緒變化,就算對方暫時有疑慮,但他相信當自己擺出足夠多的事實的時候,對方就不會再有疑慮。

凡進笑了笑,說道:“不是不信,而是不願意。”

他神態淡然而隨意,但是沒有人會認為這真的就是很隨便的意思。

“為什麼?”吳立疑惑道:“刀聖既然看不上錢財俗物,又為何在潛心多年後,墮於俗事?”

“原來你們真的害怕我啊。”凡進的笑容有了明顯的譏諷,他想起自己徒弟的古怪言論:我雖然儘量不去觸動這些世家大族的利益,但有兩件事情,很難保證,一個是他們心中對於利益的貪念,一個是他們心底對於師父的忌憚,這兩件事佔了任何一個,我只要開始行動,他們很快就會找上來,原西太遠,鎮不到這裡,師父要有心理準備。

吳立皺了皺眉,凡進仍在重複著徒弟說過的話:“像你們這樣的人,其實未必會懼怕一個在武道上至聖甚至成神的奇才,哪怕終有一日,我將離塵,你們也會發自內心的慶賀、恭送。但是,你們害怕我成為一個想要入世的俗人,因為我掌握著你們掌握不了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