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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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皇姐手下的人自然是能幹的,只是我看皇姐這裡伺候的人不多,怕他們忙不過來呢,”蔣溫寧一張笑臉甜蜜蜜,“我也叨擾皇姐許久了,耽誤了皇姐的功夫,就先回去了。”
燕淩沖著她點了點頭,蔣溫寧要走她心情還是比較愉悅的:“王妃難得來一次,也不多坐坐,雲雀,把之前陛下送我的雲霧茶拿來送給王妃,你帶回去嘗嘗,別給定王喝就是,他那個嘴一向也不愛喝什麼茶。”
蔣溫寧笑著應下了:“我這來也沒給皇姐帶東西,怎麼還好白吃白拿呢,我那裡有兩條上好的皮料,趕明叫人給皇姐送過來,皇姐留著隨意做個圍脖昭君套什麼的都好。”
燕淩笑而不語,她看著蔣溫寧身邊的丫鬟把雲雀手裡的東西接過去,又看著蔣溫寧站起來同她行禮告辭,這才又慢悠悠地開口說道:“施粥的事雖是各府管各府的,不過咱們最好也擺在一起,跟著陛下那邊做,到時候萬一出了什麼狀況,也不至於慌了手腳。”
蔣溫寧的眼睛亮了一下,她不明白燕淩的態度怎麼又突然軟化了,但不管怎麼樣,這回沒白來,雖然收獲不多,但只要有收獲就好。
雲雀一直等蔣溫寧帶著人走遠了才開口說道:“定王妃今天這是唱的那一出兒?”
“誰知道呢,蔣溫寧好像一直特別想和我拉拉關系,”燕淩踢掉鞋,整個人靠在了榻上,“我和她又沒什麼交道,她再怎麼折騰我也不可能和她惺惺相惜吧?”
雲雀瞥了燕淩一眼,看著她在榻上沒規沒矩:“那您幹嘛還說要把粥棚擺在一起,您這句話一說,定王妃出去前嘴角壓都壓不住。”
“人多點總比人少點強些,況且咱們還能蹭蹭定王府的府兵,”燕淩渾不在意,“反正我也不準備給蔣溫寧辦什麼事,那她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吧——當然,如果她要把燕沖踩下去另說。”
雲雀不贊同地搖了搖頭:“您這話說的沒道理,夫妻一體,定王妃要是有什麼事要做,那肯定也是對定王有好處的。”
“那當然,我覺得對燕沖最有好處的事,就是趕緊把他關在家裡出不了門,”燕淩笑嘻嘻地說道,“那可省了別人多少事。”
長公主府定王府和武恩侯府都出錢出糧籌辦了施粥廠,皇帝龍心大悅,在朝會上很是誇贊了一番,因為災情的原因,不好賞賜金銀,聖上便親自寫了字,製成匾額賜予了三府。
底下臣子這有什麼不明白的,皇帝大張旗鼓拿出來說事,給公主和定王貼金是順帶,主要是打著大家都出錢的主意,第一個出頭的受皇帝嘉獎,第二個出頭的皇帝可就未必認識了。一群人磨磨唧唧,最後還是尚書令杜庭杜老大人出面,聯合幾個大人捐了一筆錢糧送去了皇家施粥場。
底下大臣們摳門,皇帝不是特別滿意,世家大族手裡頭的田地不少,糧食天天囤在自己家裡也不怕發黴,他不滿意,上朝的時候臉色便不好,而安國長公主又幫了皇帝一把,誰家女眷開宴會,她就不請自來,又是點評菜色,又是點評園子,話裡話外都是富貴,點評的京中宴請銷聲匿跡,又有幾家憂國憂民地捐了糧食出來。
燕淩忙的時常見不到人影,季準來了幾次公主府,發現大家都在幹活,自己倒顯得太過清閑,便找了管家,表示也想去粥場出一份力。
這事晚上就報給了燕淩,燕淩對這種小事隨手就放過了,但算了一會兒賬又把管家叫了過來:“他庶務未必有多通,明天您提點著他些,別傻乎乎的再鬧了笑話。”
第二天季準就跟著去了城郊,朝廷怕災民爭搶,派了護衛軍維持秩序,長公主府和定王府的棚子挨在一起,倒比它們的主人其樂融融的多。
武恩侯府的地方離長公主府的也很近,還有太常寺卿府的僕婦來幫忙,太常寺卿家不算十分富裕,便不自己開設粥場,讓底下人拿了糧食,和程素的人湊在一起,一半為了公事,一半為了私心,這麼一來,程素可不是光明正大來往太常寺卿家,太常寺卿和他聊一聊公事,時間晚了自然要留他下來吃飯。
盧如娘時常與他相見,兩個人雖然沒感情但也多了幾分熟悉,程素給妹妹買吃食的時候見到味道好的,便也給盧如娘送一份,為了感謝他,盧如娘親自做了個荷包,繡的喜鵲登梅的圖案,現在它已經妥善地掛在了程素的腰帶上,盧如娘每次看見,便抿著嘴笑一笑。
不過這些事都和季準沒什麼關系,他對程素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扭,有一次程素過來,和管家說了兩句話,臨走的時候突然看了季準一眼,然後對著管家問道:“這位是季郎君嗎?”
季準一直在角落裡裝空氣,聽了這話有點裝不下去了,管家倒是心平氣和絲毫不慌地撚了撚鬍子笑道:“正是,世子可是還沒有見過季郎君?”
季準臉都綠了,他覺得自己和程素實在沒什麼好見的,但現在已經是這樣的情形了,只好挪過來行了一禮:“草民季準見過世子。”
程素笑了笑,他相貌雖然清秀,但總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鬱,就算笑起來也不是高興的樣子,看的季準心裡直發毛,但他什麼也沒說,對著管家一點頭便走了。
季準默默在原地消化了一會兒,管家一點不把這個當事,樂呵呵地看著程素走了,轉頭拍了拍季準的肩膀安慰道:“世子人還好,不是那種仗勢欺人的紈絝子弟,他跟你就是打個招呼,季郎君不用放在心上。”
沒人理解季準內心的波瀾,他只好苦笑一聲回去幹活兒。曹州來的災民走了一路,身上又髒又泥,都餓的面黃肌瘦,夜裡風起了幾乎凍的透心涼,所以除了粥棚,近處又急急忙忙起了幾座草棚子住人。這草棚子是叫災民自己動手建的,幹了活領粗布衣裳,到了飯點就來粥棚吃粥,季準盛粥的手重,最愛多舀米,所以他這一小片來的人最多,有幾個膽子大些的災民還與他攀談了幾句。
這些人裡有的心思活,動了留在京中的念頭,自己家遭了災,再回去也是一無所有,不如趁著朝廷救濟,倒是就此落了腳,京中豪富,隨便做點買賣也能掙得銀錢。
季準對這種想法不知道如何應對,按照大臣們的想法,災民總在城外堆著實在不像話,等曹州好一點,當然是要把他們送回去的,現在雖然一時半會兒收拾不齊全,但過年的時候怎麼也可以回去住人了。
況且不說朝廷是怎麼想,單說這些災民手頭無本無業,每天的口糧全靠施粥,季準實在想不出做什麼買賣能在京中立足,他一邊盛粥一邊左思右想,什麼都沒想出來,只能在心裡暗罵一句耿吉慶,若不是他哆哆嗦嗦半天不上報,說不準大家早就安穩下來了。
他心裡十分想出力,可他沒錢也沒有手段,心裡大悔為了和燕淩鬥氣把官辭了,若他現在還是官身,定會上書請願去曹州賑災。
季準心裡很是糾結,他有點想找燕淩說說,但如果真這麼做,那他之前一直鐵骨錚錚,絕不向長公主低頭豈不都成了沽名釣譽。
他糟心地又盛了一碗粥,在粥棚能做的事太少了,最多就是請管家煮粥的時候多擱點米,自己摸出幾兩銀子買了些羊奶給了帶小孩的婦人,除此之外,幾乎什麼事也做不了,什麼事也辦不到。
這種左右為難的情緒一直持續到了晚上回長公主府見到燕淩的時候,燕淩白天去武恩侯府和程素對了半天的賬,現在困的要命,歪在榻上扭扭斜斜地拿筷子在魚圓子上亂戳,季準坐在她對面,看著她半天沒戳起來一個,猶豫了一下問道:“不若我幫你夾吧。”
燕淩懶洋洋地把筷子遞了過去,看著季準十分精準地夾起了一個丸子放在自己碗裡,覺得這人今天怎麼如此柔順,她略抬了抬眼皮,端詳了一下季準臉上的表情,有幾分好奇地開口問道:“你今天是在粥棚把鍋砸了嗎,怎麼一臉猶猶豫豫憋憋屈屈的樣子?”
季準立刻就想反駁,他又不是四體不勤的紈絝,怎麼會把鍋砸了,燕淩心裡他的形象怎麼會如此奇怪,但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去,到底要不要求燕淩把自己弄到曹州去呢?
“你到底怎麼了?”燕淩歪著頭打量他,“被災民罵了?還是被定王府的人嘲諷了?還是走在路上踩到石頭摔了個大馬趴了?”
季準無言以對地看著燕淩,燕淩十分坦然地吃著丸子,他糾結地給自己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等燕淩吃完飯,帶著疑惑地眼神看向他時才說道:“草民有一事想求公主。”
燕淩覺得今天太陽一定打西邊出來了,季準居然還有求她辦事的時候,她帶了點笑意,甚至對季準的語氣還柔和了幾分,更接近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那種端莊溫柔的狀態:“哦,季郎君有什麼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