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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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這個殘酷的認知讓季準的心情像摔進泥坑裡一樣低落,他毫不懷疑周巡如果長的英俊瀟灑,他可能已經和燕淩相談甚歡攜手同行了。
他看向燕淩,她生的漂亮,微微笑著的時候看上去也不過二十出頭,和那些家裡嬌寵的小娘子沒有什麼區別,但只要靠近,就會發現她本質冷的像一塊冰,感情於她不過是種點綴,是種玩意兒,就像坐在花園裡發現眼前有一朵花,隨手摘了下來,既不走心,也不在意。
“您過去有過喜歡的人嗎?”季準垂下了眼睛,很突兀地說起了別的,“您是公主,應該見過不少青年才俊。”
燕淩有點詫異地看了季準一眼,不理解他的注意力怎麼跳到了她的情感生活,但她還是眯起眼睛想了一下,然後斬釘截鐵地說道:“沒有。”
季準無奈地笑了笑,他對燕淩這個回答毫不意外:“您也不喜歡武恩侯嗎?”
燕淩微微皺了皺眉,但馬上又舒展開來,她和程郡與其說是夫妻,倒不如說是合謀的同夥,從最開始相看兩厭到最後程郡向她託孤,也許能勉強說明他們兩個合作的還算愉快。
“武恩侯比我大十歲,長的也一般,況且他還是個鰥夫,帶著倆孩子,”燕淩說著抱怨的話,但語氣卻很平淡,“季郎君也和先帝一樣。覺得他甚是不錯,對不對?”
季準有點為難地沒有說話,武恩侯活著的時候也很有幾分名聲,他父親老武恩侯年輕的時候是先帝的親王府校尉,武藝出眾,又跟先帝差不多大的年紀,先帝對他關系算得上親近。後來皇子們互相爭鬥,老武恩侯又保著先帝從逼宮中活了下來,徹底成了先帝的心腹。等先帝登上了大寶,他便也水漲船高,成了羽林軍統帥。
有了這樣的關系,武恩侯的未來自然是一片光明,因為他體弱習不得武,先帝點他入宮為太子伴讀,結果第三天兩個人便打破了腦袋,再也不肯相處一室。老武恩侯為著獨子著想,把他打了一頓向太子謝罪,然後遠遠打發到外面,送去大儒陬言先生那裡讀書。
武恩侯天資聰穎,年紀輕輕就有了才名,在陬言先生處認識了不少才俊。但他性格古怪,對官場毫無興趣,並不肯科舉入仕,老武恩侯只有這麼一個兒子,自己又有爵位蔭澤後人,所以也就隨了他的意願。後來武恩侯娶了陬言先生的侄女為妻,帶著妻子回到京中,開了一間千金齋,供文人學子談書論道品鑒學問,有時也會拿出私財接濟貧困的學生。
這樣的人,在讀書人心裡自然是名聲不錯,但再不錯也不能代表燕淩就滿意他,畢竟婚配之事看的又不是做學問。季準踟躇了一下,他既不想說武恩侯的壞話,也不想讓燕淩覺得他和先帝的想法一樣。
“武恩侯在外名聲很好,但殿下不喜歡他也是正常,”季準想了想說道,“再好的人,也不一定人人都想成為他的妻子。”
燕淩看著季準,這個人剛才還在生氣對著她嗆聲,現在卻又不願向著程郡說自己有眼無珠的閑話,她這麼想著,不由得微微一笑,回憶起當年先帝的賜婚。
她在母親的清平殿裡氣到發瘋,可出去了還要心平氣和地聽著旁人的恭喜,在那些人的眼中,這是一門是程郡吃了虧,畢竟華慶公主學識修養有限,未必能和素有才名的武恩侯有話說,而且她已經嫁過一次人了,丈夫還是已經死去的喀吶王,沾了異族的風氣,聽上去也不甚吉利,人人都說如果不是先帝厚愛華慶公主,武恩侯完全可以再擇一位身份清白,端莊嫻靜的世家貴女做正妻。
“所以季郎君不應該問我有沒有喜歡的人,你看,就我的丈夫而言,絕大部分時間我都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燕淩支著下巴,好像在說別人的事,“而我沒有嫁人之前,冷宮裡也實在不存在能讓我喜歡上的人,就算我不在意他們是閹人,他們大部分也都年老體弱,並且總是愁眉苦臉。”
季準不明白燕淩怎麼從武恩侯跳到了冷宮內侍,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前朝後宮的傳聞,臉色微微一頓,但燕淩並沒有注意這些,她歪著頭,像是在思索些什麼:“喜歡是一種看上去很珍貴但實際上卻沒有用的東西,對於皇室子弟而言,太多事情要比這兩個字重要的多。”
季準對燕淩這種觀點十分的不贊同,雖然婚姻一事,皇室宗親確實要比普通百姓不自由的多,但真情實意對所有人都重要,兩個人半點情分沒有,這日子過得有什麼意思。
“殿下之前沒有選擇,可現在陛下對您盛寵不倦,您自然是可以由著自己心意再選一個喜歡的人重新開始,”季準試圖扭轉燕淩歪斜的思想,“兩個人相處,若是半點真心沒有,那成親不過是煎熬罷了。”
燕淩覺得季準有點幼稚,天底下那麼多夫妻,有幾對能是恩愛美滿的,相敬如賓已經算不錯了:“季郎君總是說本宮得陛下厚愛,雖然我與陛下確實一母同胞,但這種事情上,陛下難道能突然讓一個男人愛上我,或者能讓我愛上一個男人嗎?陛下只能賜婚,再多的,他又如何能管?”
她嘴角微微洩出一點笑意,眼睛眨了眨,顯得有些俏皮:“陛下與我血脈相連,但並不是我想的便是他想的,你看,我根本不想出降,明明可以留在公主府尋些俊俏郎君,為什麼還要再去別人家再做媳婦,但陛下想的就不一樣,他覺得沒個正經駙馬我肯定要生活悽苦,可見就算是天子,也不能讓別人和他想的一模一樣。”
“殿下!”季準都來不及為了那句俊俏郎君生氣,就被燕淩對皇帝的高論驚的頭皮發麻,“您怎麼能這麼說,陛下不過是關心您而已。”
燕淩不以為意地摸了摸頭發,覺得季準的反應太大,她又沒說皇帝的不好:“你一驚一乍地做什麼,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你對陛下這麼緊張,生怕聽到什麼,那為什麼對我倒是放肆,想生氣就生氣,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我說兩句話,還要堵我的嘴。”
季準一腦門都是汗,燕淩是皇帝妹妹,他又不是皇帝弟弟,他當然緊張!而且皇帝又不會冷言冷語對他,也不會非讓他私侍,他對皇帝有什麼好生氣的。
“我哪裡對您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生氣就生氣,”季準力證自己的清白,“明明每次都是您強逼於我……”
燕淩眉毛豎了起來,季準把剩下的話吞了下去,她看上去很不滿意:“你果然是因為不樂意過來,所以在大殿的時候藉著雲雀找茬呢吧?要是皇帝叫你去,難道你也把不高興掛在臉上?”
季準萬萬沒有想到,這麼多輪聊天過去,燕淩居然還想著大殿外頭那點事,他腸子都悔青了,十分痛恨自己情緒上頭,現在只好搜腸刮肚編出一個理由給燕淩個交待:“草民只是之前抽了根下簽,心裡鬱悶,當時雲雀姑娘求了平安符來,我又想起那事,一時失態,還請公主海涵。”
燕淩饒有興致地看向他:“你抽了什麼簽,剛才怎麼沒跟我說,居然還悄悄藏著?”
季準怎麼可能跟她說,那簽文看的他都臉紅,他咳嗽了一聲,眼神有點飄忽:“說我這輩子姻緣有損的。”
燕淩怎麼會信這種話,她哼了一聲問道:“三清仙人還管姻緣?我還以為你去了月老廟呢?況且你才幾歲,就姻緣有損了?大不了我現在就幫你說一門親事,我看你有損不有損。”
季準好想捂住燕淩的嘴:“殿下能不能不要說了,這好歹也是草民的人生大事,您為什麼說的像是去菜場買棵白菜?況且草民父母尚在,不用殿下替我操心。”
燕淩不以為然地理了理裙子:“我這不是怕你將來姻緣不順怪到我頭上嗎?你來青峰觀接我一趟就姻緣有損,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擋了你的紅鸞星呢。”
她說完好像又想到什麼似的,盯著季準細瞧:“難道你有喜歡的姑娘了?總不會是不敢和我說吧,所以今天才抽到這種簽?我也沒那麼不近人情,總不能你有心上人了還拘著你壞你好事吧。”
季準簡直是七竅生煙,他氣惱地看著燕淩,可對面一臉理直氣壯,只好恨恨咬了咬牙:“草民沒有喜歡的姑娘,而且殿下不是說不信這些嗎?怎麼還認真起來了,要是幾根竹簽子就能定下禍福,那大家就都不用做事了,天天搖簽筒好了。草民不過當成件趣事隨口一說,以後怎麼樣又怎麼敢怪到殿下身上。”
燕淩笑了起來,她眉眼彎彎,一點剛才的不悅都看不見了,除了表情裡還有一絲戲謔,基本上又恢複了溫柔得體的樣子,她看了一眼季準,臉上滿是你之前不是信的挺認真的表情,但並沒有再出言取笑。
季準看她笑的溫柔,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往上挑,回過神來後暗暗掐了一把自己,這個時候他還忍不住想看燕淩的臉,真是鬼迷心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