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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季準醒來的時候燈火已經點起來了。
他躺在錦被裡,一睜眼就看見青色的紗帳,上面繡著紫鳶戲鵲的圖案,旁邊銅帳鈎下栓著幾個香囊袋,一股幽幽的香氣在帳子裡四散開來。他茫然地看了幾眼,不明白自己的床上怎麼突然多了這麼多擺件,便伸手摸了摸,這一動,頭上便有隱隱的疼痛傳了過來,刺的他終於記起了這是在哪裡。
長公主府——季準倒抽了一口涼氣,瞬間回憶起了之前發生過的事情,他手忙腳亂的從織金繡花的被子裡爬出來,然後被紗帳絆了一跤,手腳極度不協調地從床上滾了下去。
“季大人,您醒了?”聽見裡面有動靜,門外的侍女推門進來,“您餓了嗎?可要傳膳?”
季準勉強把自己從地上拔起來,他驚慌地看向四周,屋子裡設定平平無奇,只有一套檀木雕八寶桌椅,擺了兩個白瓷如意瓶,並沒有什麼貴重物件,他稍稍放下心來,這應該不是燕淩的屋子,若他是從燕淩的床上爬下來,那他現在是真的要上吊了。
侍女走了過來,嚇得季準手腳並用地躲開了,她看季準不要她扶,便十分體貼地站在一邊:“您哪兒不舒服?是頭暈站不起來嗎?”
季準趕緊站了起來,他頭不太疼了,摸一摸是有人幫他包了一圈,侍女看他摸頭,便又開口道:“太醫來瞧過了,說您沒什麼大事,每天拿藥膏揉一揉,過半個月就能好了。”
這話說的溫柔,但聽的季準絕望,太醫來過了,那豈不是事情傳到了外面?公主府叫禦醫,皇帝說不定會過問,那他在燕淩面前鬧得那些事豈不是會被聖上知道?
他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萎靡了下去,他這個官算是做到頭了,就算皇帝不知道,可只要燕淩不放過他,這關系早晚會暴露在人前,到時候他怕是要被人揹地裡笑死,又該如何在同僚面前自處?
季準又坐了回去,那個陌生侍女看他一臉喪氣,又好心地問了一遍:“您餓了嗎?要不要吃飯?”
他搖了搖頭,感覺自己已經被各種情緒喂飽了,現在只想趕緊回家:“我可以走了嗎?”
“當然,”侍女眼睛轉了一下,“您如果想走,那我去吩咐車夫備車。”
季準沒有再見到燕淩,他坐著公主府的車回去,再沒力氣講究什麼避嫌,等公主府的人徹底趕著車消失在路口,他實在憋不住這一天的委屈,一邊哭一邊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個小院只有他一個人住,所以周圍黑漆漆的一片,他沒心思點燈,只像條死狗一樣躺在自己的床上,覺得前途充滿了灰暗。他今天才徹底明白,他那點小聰明,根本無法逃離燕淩的手掌心,她不是羞澀懷春的小女郎,而是冷酷無情的華慶長公主殿下。
燕淩大概是不喜歡他的,季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她只是看上了自己的臉皮想收個面首,而自己堅決不從惹惱了她,哪怕假裝要一頭撞死也根本毫無用處,她完全不會被嚇到,反而威脅了他一頓。
季準生無可戀地摸了摸自己額頭,他最寶貴的恐怕就是這條性命,但這對別人來說估計比瓦礫還輕賤些,他把臉埋進被子裡,這個官是做不得了,等他一身布衣,燕淩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大不了破罐子破摔,他絕不要唯唯諾諾,做她腳下的一隻巴兒狗。
所以燕淩再次見到季準時,他的衣著已經換成青色的袍衫,他板著臉,表情十分冷淡,一張俊臉瘦了兩圈,對著燕淩行了個禮:“草民叩見長公主殿下。”
燕淩臉上少有的顯露出一絲迷茫,她皺著眉頭,上下打量了一下季準:“草民?季大人這是何意?”
“草民已經辭去校書郎一職了,”季準冷冷地說道,“草民臉皮太薄,各位大人都是有才有德之士,我這樣的人實在不好意思再和他們一處共事。”
燕淩臉上的迷茫逐漸轉化成一種看傻子的表情,她完全不明白季準是怎麼想的,辭官和臉皮薄到底有什麼必然的聯系,他們還什麼都沒有發生呢,要薄也不應該薄在沒開始的時候。而且以她對朝廷的瞭解來說,有才的人不少,有德的人也不少,但論起既有才又有德的人,確實也沒多到給人心裡負擔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