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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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安國長公主,先帝在時的封號是華慶公主,”季準和宿齊道得了賞賜回去,一堆人擠擠攘攘地圍成一圈,把盒子裡的蕉葉白拿出來賞玩,周巡站在季準旁邊,給他說些京中貴人之事,“後來陛下登基,便把她的封號又提了一提,她是陛下同母胞妹,聽人說,陛下甚是寵愛她。”
他話音一落,就有人笑了起來,季準抬頭一看,模糊記得是位京中出身的同科,那人臉上有幾分嘲意,周巡也不惱,只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倒把那位的談性引起來了:“狀元郎這話說的輕了,安國長公主能得這個封號,可不止是因為陛下胞妹那麼簡單,一是和親有功,二是她回來後又嫁了武恩侯,論親論理,都該比其他公主尊貴些。”
季準是知道和親一事的,據說當年北荒人來求親,先帝左右為難,華慶公主為父分憂,竟然毛遂自薦,時人稱她小小年紀金枝玉葉,卻有如此膽識,不愧是皇家的血脈,民間還把她的故事編成了戲本子各處傳唱。後來北荒內亂,她又帶著訊息逃回潼門關,靖北軍憑著這個,一舉重擊了北荒,華慶公主立了大功,先帝派人一路將她護送回來,過了一年,便給她選了一位乘龍快婿,至此傳為美談。
那人見周圍都聽住了,有了幾分顯露之意,他家長輩有位宮裡出來的宗女,知道的當然比這群沒門路的人多些:“只可惜安國長公主姻緣上有損,出降幾年後,武恩侯又病逝了,所以陛下更是心疼公主,常叫公主出來遊玩。”
這話一出,周圍不少人眼神曖昧了起來,公主做了寡婦,陛下還常叫她出來遊玩,甚至杏林宴還見了探花使——誰不知道只有相貌最好的兩位新科進士能做探花使?
況且一向都有高門士族來這杏林宴挑選良婿,說不得陛下也是這個心思,自己的親妹妹之前過的苦,自然要替她再選個如意郎君才是……
有些性子輕浮的甚至已經調笑了起來:“公主這命數太貴重,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的,你看那北荒王和武恩侯,這樣尊貴的地位,還不是沒過幾年就死了。”
這話說的就逾矩了,周巡立刻皺了皺眉頭,知道安國長公主身份貴重,居然還敢拿她打趣。但他還來得及沒說話,身邊的季準已經的這是什麼話,”季準臉已經放了下來,“身為臣子,怎能對內宮女眷如此妄言,兄臺的話若是傳出去,咱們這一圈人都不必往上走了。”
那位茂名兄立刻訕訕地閉了嘴,公主挑夫婿那是大好事,但他們挑公主那可就是大禍事,一群人此時也沒了談性,互相打了個哈哈,然後三三兩兩趕緊散開了。
季準抱著盒子,跟著周巡走到了一片樹蔭低下,他心裡略有幾分不得勁,雖然剛才駁斥了那個話多的同科,但王內監的話和周圍人揶揄的笑意,都讓他不由的多想。
“別想太多了,”周巡拍了拍他,“公主就是挑人,也肯定挑宿齊道呀,不是我說,那小子長著一張勾人臉,要我是姑娘我也喜歡他。”
“朕還以為你更喜歡那朵魏紫。”皇帝偏著頭看向了旁邊的安國長公主,“今天你穿著紫色,那牡丹不是更襯你些。”
安國長公主燕淩微微一笑,她今年二十六七的年紀,生著一張鵝蛋臉,臉上一雙桃花眼顧盼有神,而她下半張臉和皇帝有幾分相似,薄唇微挑,略顯得有些高傲和嘲弄。她頭上戴著赤金蓮花冠,兩耳墜著紫寶石鑲金的耳環,身上一件金紋暗花雲錦宮裝,正是和魏紫牡丹的顏色相近。
“臣妹已經穿了這個,再去選那牡丹,既顯不出牡丹的好,又顯的臣妹太過花哨,”她隨手摘了一朵梔子花插在鬢邊,“而且牡丹太過豔麗,不知道多招蜂引蝶,臣妹可不要。”
皇帝無奈地一搖頭,他想了想,看向王桂詢問道:“那個探花使叫什麼名字?”
王桂恭恭敬敬地弓著身答道:“季準,今年的二甲第七。”
“那就賜他一個校書郎吧,”皇帝隨口說道,“在京中任職,事情少,又清貴。”
燕淩回到長公主府,只覺得這一天累的夠嗆,她靠在浴桶裡,身後的貼身侍女雲雀把她長長的頭發梳開,拿絲絹包裹了起來。
“陛下這是什麼意思?”雲雀好奇地問道,“我覺得新科進士的身份太低了些,怎麼好讓公主挑選。”
燕淩懶洋洋地閉著眼睛,皇帝的意思很明顯,想要學外頭那些世家,也來個榜下捉婿,挑了兩個長相出眾的年輕舉子讓她相看:“皇兄什麼意思哪裡重要,反正我也不會再嫁,我一個好端端的武恩侯夫人,難道還要再當一次校書郎的新婦不成。”
雲雀聽了燕淩這話,找了個圓凳坐在燕淩浴桶的旁邊,她立刻把剛才的嫌棄改了個幹淨,又開始反著勸了起來:“公主還年輕,怎麼就定死武恩侯這裡了,那位季郎君雖然官職小,但相貌確實俊朗,而且陛下給他校書郎的位置,肯定是準備將來提拔他的。”
燕淩搖了搖頭:“你還不如說他身份低好拿捏,武恩侯的身份與我有用,他那倆孩兒我也不好不管。等皇兄提拔那位季郎君,怎麼不得提拔個二三十年。”
她說道這兒,又微微笑了起來:“不過他長的確實不錯,我挺喜歡的,雖然不好有名分,但親近一番倒也沒什麼,正好也能糊弄糊弄皇兄,讓他別老想著讓我出降。他是皇帝,我總不好直接駁他。”
吏部選試結束,季準得了校書郎一職,周圍的人紛紛恭喜,有幾個人甚至還酸了幾句——這官職雖小,但卻是實打實的美差,居然讓這小子給撞上了,怕不是探花那次真入了公主的眼。幾個人吵吵嚷嚷就讓季準請客吃酒,吃了個爛醉後又搖搖晃晃地各自散去,只剩下季準心裡有幾分疑慮,愁眉苦臉地憂思了半天。
但他剛剛上任,事情繁多,這幾分疑慮也很快拋在了腦後。等他在宮道上遇到安國長公主的鳳輦,這才又把之前的事想了起來。
皇帝喜歡親近年輕臣子,時常叫人進宮講談考校學問,新科進士裡最得他心意的便是周巡,經常叫了他進宮聊天。這天便是喚了季準和周巡一起,不成想正好在半路上遇到安國長公主。
周巡眉飛色舞地瞟了一眼季準,然後昂首挺胸,努力給自己凹出一個英姿勃發的形象來,季準對他實在無言以對,恨不得自己不認識這個人。
兩人立在宮道牆邊,等著公主的車經過,季準盯著地上的石磚出神,等了好半天,聽到腦袋上面傳來一個有點耳熟的女聲:“這位是季大人嗎?”
他猛地一抬頭,正好和車架的公主對上了眼,這次他才算真正見到了安國長公主長什麼樣子。
季準本以為長公主年少時便有那般的魄力和勇氣,相由心生,必定是個端方嚴肅的長相,沒想到她卻是一張嬌俏的美人面,她嘴角帶笑,眉目間卻帶著點威嚴,和皇帝的樣子很是有幾分相似。
“季準問公主安。”他趕緊低下了頭,長公主居然還記得他,他心裡一緊,不由想起過去同僚們的打趣,若說皇帝從新科進士裡選駙馬,他是一萬個不信,若不是駙馬,那還能做什麼?
“季大人何必這麼拘束,杏林宴我們也算見過了。”燕淩打量了一番季準,當時隔著珠簾,只覺得他還算清秀,現在在日頭低下一看,確實生的俊朗,她笑意深了些,又朝旁邊看去,“這位大人又是哪位?”
“臣周巡,問公主安。”周巡興高采烈,嗓門洪亮,看上去比季準開心的多,“與季大人同科,擔任修撰一職。”
“原來是狀元郎,”燕淩語氣裡多了幾分誇贊,“皇兄還跟本宮提過,說這次的狀元學問很是精通。”
周巡十分誇張地給燕淩作了一個揖,逗的燕淩笑了起來,季準微微皺了皺眉,覺得周巡實在太能顯擺,在他看來,君子要行動有矩,怎能因為一句稱贊就在陌生女眷面前如此放浪,他心裡不贊同周巡的做法,不由地離他遠了些。
燕淩看著季準臉上露出了點嫌棄的顏色,以為他是不滿周巡一個人露臉,心裡微微一曬,不過年輕俊美的兒郎,有幾分脾氣也是正常。她臉上的笑容沒散,把話頭又放回到了季準的身上:“季郎君的筆墨據說很精通,皇兄也說你寫的一筆好字,本宮現在想替太後抄寫一卷佛經,但年少時學藝不精,字寫的平平,季郎君若是有空,可以來公主府幫著指點一二,也好讓本宮這番心意不被人笑話。”
季準一驚,下意識地開始推拒起來:“臣的字實在一般,怎麼能指點殿下?國子祭酒焦封焦大人,世人皆稱筆如遊龍,是真正的書法名家,公主不如請焦大人參謀,肯定比臣強過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