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想,他又往臺上看了一眼,唱曲兒的小娘子們都已經下去了,露出了後面的樂師,他仔細地看了一圈,發現韓蓮生也在,只是他身量高,坐的靠後,所以季準才一直沒有發現他。

看到韓蓮生,季準的心情瞬間差了些,他可以肯定剛才看到的小廝就是公主府的,說不準就是燕淩看到韓蓮生給他的打賞。季準深吸一口氣,決定一會兒一定要找到燕淩的馬車和她見上一面。

“遠塵兄看樣子對這裡頗為熟悉,”季準把臉正回來,對著宿齊道聊天,“剛才我看上頭有個姑娘可是對遠塵兄笑了好幾次。”

宿齊道略帶點得意地笑了笑:“慕淮兄說的是什麼話,那位是重煙娘子,我給她寫過幾首詞,她十分喜歡,這才有幾分相熟。這流仙樓總是排著新曲,不瞞你說,我對這些個確實有些興趣,所以多來了幾次,慕淮總不會說我太過沉迷於享樂了吧。”

“我怎麼會這麼想,這麼多人都來,難道我只苛責遠塵兄一個?”季準對宿齊道沉迷不沉迷享樂那是完全不在乎,“只是我有點好奇,這裡這麼多人,怎麼大門口沒見到幾輛馬車?按理說來這裡的貴人絕對不會少啊?”

宿齊道哈哈大笑,收起扇子在掌心敲了敲:“慕淮真是沒怎麼來過這裡,居然問出這樣的話。不同的身份,進的門可不一樣,咱們這種小官和平民百姓,就進北門,而四品以上的官員和家眷,就從西門進,至於身份更貴重的,他們都在東門,修了一個專門的院子,閑雜人等是進不去的。”

季準暗暗沉思了起來,他應該直接去東門外蹲著嗎?

燕淩又看了兩折曲子,這歌聲雖然十分動聽,但一口氣聽好幾首還是有些乏味。蔣溫寧顯然也坐的有點煩了,跟燕淩告了一聲罪,起身更衣去了。

蔣溫寧一走,雲雀立馬繞到了燕淩身邊,燕淩有點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說道:“怎麼了?難道你也想去更衣?”

“殿下!”雲雀貼著燕淩耳朵悄悄說話,“季大人在底下坐著呢!”

季準?燕淩立刻往下面看了一眼,密密麻麻都是人頭,實在看不清什麼,她心裡微微有點不痛快,季準看上去老實巴交的,去曹州一趟後連流仙樓都知道了。一個六品工部員外郎,倒有銀錢在這裡開銷。

“你怎麼知道他在樓下,是有人看見了?”

雲雀沖著外面努了努嘴:“剛才去下面送賞兒的小廝多站了站,回來就跟我說好像看見了季大人,我原是不信,剛才也下去了一趟,果然是他,和那個同科探花郎在一起。”

“好嘛,當初一起當探花使,現在聽曲兒都要一起來呢,探花探個沒完了,”燕淩冷淡地對著雲雀說道,“他的事跟我說什麼,難道我還要管著他不許他來嗎,當沒看見就是了,以後這樣的事不許再報給我。”

雲雀聽燕淩語氣不好,小心瞧了瞧她的神色,見她眉目間帶著些煩躁,便不再多說,只心裡把季準罵了兩句,可一想若是燕淩真不準備和季準和好,那季準來這裡看姑娘她們好像也確實管不著,只好把這事嚼吧嚼吧吞肚子裡當沒發生過,靜靜站在一旁不說話了。

燕淩心緒不佳,蔣溫寧回來後也看出了點,可她向來是個乖覺的,並不去問跟自己沒關系的事,甚至連玩笑話都說的少了,兩個人平平淡淡聽完了曲子,互相客氣了一頓,就分開去坐各自的馬車了。

因著季準的事,燕淩心裡來回思量,沒注意到管馬的馮車頭連頭都不敢抬,雲雀多看了他兩眼,他還悄悄把雲雀拉住了。燕淩無知無覺地上了車,剛往裡踏了一步,就看見季準縮在角落裡看著她。

她瞪大了眼睛,因為太過震驚,連氣都忘了生,堂堂安國長公主的車架在主人不知道的情況下居然爬上來個人,這要是個刺客,她腦袋現在都掉了吧?

“馮續!”燕淩準備把腦袋放出去罵人,“你——”

“殿下!這不幹馮車頭的事,”季準趕緊對著她作揖,“是我以死相逼非要上來的。”

原來季準早早就找了個藉口跟宿齊道告辭了,他摸了銀子給流仙樓的小廝,向他詢問公主車馬,小廝再不肯依,沒有誰為了這點銀子砸了自家招牌的。季準無法,只好又求他找個公主的馬車夫來,那小廝還是不應,季準只好又添了塊銀子,這才見了馮車頭一面。

馮車頭雖跟季準熟識,但卻是燕淩手底下的人,知道燕淩最近冷淡季準,說什麼也不準季準跟著他,季準無計可施,只好故技重施,又對著柱子狠來一下,磕的頭上起了一片油皮。馮車頭生怕鬧出什麼事來,無奈之下帶上了季準,但又不好讓他在外面招搖惹人注意,想起他再怎麼樣也是公主的人,公主的車也上了不是一次兩次了,便把他塞進車裡,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