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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季準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他確實有一些推測,那孩子有著喀吶王的血,南齊未必會接受他,而不巧的是他還是個男孩,對於君主來說,可能把他放在北荒要比養在南齊好一萬倍。
但燕淩卻說是自己拋棄的他,季準其實並不在意她有沒有帶上那孩子,他擔心燕淩會把這件事當成自己的錯——畢竟從哪個角度來說,他們從北荒人的大帳裡逃出來的時候都並不適合帶上一個幼兒,孩子會哭會鬧,其他人也很難在生死關頭還容忍一個會威脅到他們性命的存在。
“殿下當時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季準安慰著燕淩,“局勢所迫,誰處在那個境地也不會帶著孩子逃亡。”
燕淩並沒有什麼需要被安慰的,她只是略有一點點驚訝,她本以為季準會對此嫌惡,以他的經歷和他一直所受的教育,應該並不會支援一個不稱職的母親。她眯起眼睛仔細觀察,想知道季準是站在什麼角度這樣想,是因為她和親於南齊有功嗎?
她不介意把自己的陰暗過去向季準再一次展示,如果說之前的訴說是為了對這個年輕的男人進行恐嚇和對先帝的由來已久的發洩,那現在的披露只是為了觀察他的反應而已。燕淩其實十分好奇,知道這些情況下的季準那幼稚而沖動的愛意還能維持多久,他那發暈的腦子在澆上一盆冷水後會不會知難而退呢?
“我並不是迫不得已,”燕淩笑了起來,“我從來沒有想過帶他。”
季準不贊成地皺了下眉,燕淩對太後和皇帝無疑是非常不錯的,而那個孩子是她的血脈,就算有一個令人不太愉快的父親,她也不像是那種會遷怒的人,而且她那麼寵愛程錦,未必沒有移情的因素在裡面。
燕淩看出季準十分想辯論一番,所以她用一個眼神制止了他。
“那孩子,出生後就被阿雲妲大妃抱走了,喀吶王很輕視南齊人,他覺得自己的兒子如果被一個南齊女子扶養,那肯定會變得軟弱又無能,”燕淩臉上的笑容很是嘲諷,“所以我基本沒有和他長時間相處過,而他也不覺得我是他的母親。”
她的臉上隱隱透出一種恨意,看的季準心驚,但不過片刻,這點情緒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如果不是季準一直盯著她的臉看,很可能都不會發現。
“我從計劃逃出北荒的那一刻起,就從來沒想過帶他,”燕淩語氣很柔和,但裡面有著不容忽視的冷酷,“一個阿雲妲大妃的兒子,只會讓我們的行動變得更為艱難。”
季準沉默了半響,他不知道如何評論這個故事,但他感受到的絕不是責怪,他無法想象燕淩在北荒到底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和親的公主大部分並不會被當回事,但不允許扶養自己的親生孩兒還是太過殘酷了些。
不,還不止,季準突然想了起來,皇帝就是慶太妃扶養的,燕淩小時候就遇到了這種事,她的母親被迫和自己的兒子分離,而她長大後也一樣,甚至比她母親的處境更差些,至少太後當時還有一個女兒在身邊聊以慰藉。
“那孩子後來怎麼樣了,”季準問道,他想,燕淩沒有和那個孩子團聚,說不定是皇帝的意思,北荒式微,如果皇帝樂意,他甚至可以扶持他的外甥成為北荒之主。
燕淩抬起眼睛,她並沒有料到季準第一時間的問題居然是這個,但是看他的臉色燕淩就可以猜出他在想什麼,季準的表情並不嚴肅,他大概以為沒有在公主府見到這個孩子只是因為他父親的原因。她有點想笑,季準很天真,她有時候甚至都會羨慕。
“誰知道呢,我回南齊後,先帝並不在乎我有沒有生了個孩子,後來陛下幫我派人去北荒問了一次,北荒那位新王說他走丟了,因為他們撤退時形勢很混亂,他年紀又小,早就找不到了。”
事情當然不是這麼簡單,她好不容易回到了故國,跪在先帝的面前,求他討回那個孩子,南齊大勝,北荒的和談就在眼前,他們不會拒絕這個不會影響到任何事的小要求。但先帝不耐煩地揮揮手,告訴她不必太在意一個外族血脈的孩子,她馬上就要嫁給武恩侯,未來有的是子嗣。
她沒有辦法,只能去找燕決,燕決手上有幾枚暗棋,他悄悄吩咐靖北軍的人幫著查訪一二,後來程郡為了回報她對繼子女的善待,也派了探子出去。可他們誰都沒有打聽出來,直到燕決登上了帝位,她才可以光明正大地向北荒要人。
但北荒新王,喀吶的兒子卻跟南齊使者說孩子已經丟了,他甚至還十分大方的讓使者在各帳篷裡轉悠,看看自己是否說了謊話。使者當然不會這麼做,新王譏諷的笑容已經說明瞭一切。
訊息傳到京中,燕淩知道一切都已經完了,這個孩子不可能再活著,阿雲妲大妃沒有庇護他,喀吶王的其他兒子只會把他撕碎。她早就知道結局是什麼,卻還幻想他們也許會對喀吶的血脈手下留情。
可她從來沒有後悔過,如果再來一次,她也一定一定會這麼做。
季準幾乎是瞬間明白了這個可悲故事的結局,在很多時候,失蹤只是死去的一個好聽一點的說法,北荒戰敗,他們不能正大光明地說殺了南齊公主的孩子,但私底下的洩憤決不會少,這件事甚至讓人難以細想,因為一旦認真審視,那無疑是一把淬毒的尖刀在剜那孩子母親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