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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72.

田寄醠從亦涵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種護崽似的較真，他突然就讀懂了——比起“害怕”，她對陳懿，更多的是愛憐，是渴望互相扶持。

他心中忽然就釋然了。

有些事，陳懿始終固執地不願傾訴，那麼，就由他來幫忙吧。

“我大學輔修過心理學，當時不過是想多學一門技術傍身，但沒想到會在研究生時期派上用場。那時候我在學校擔任輔導員助理，也因此認識了小懿，他是輔導員的學生，也是輔導員口中的大麻煩。”

“小懿家裡遭遇變故，輔導員開解不了他，所以勸他休學，但他不願意。我出於善心想要帶他去看醫生，他也很排斥，那段時間，他對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都無法建立信任……”

“然後，他肉眼可見地消瘦下去，短短兩周，正好遇上校園體測，他站上體重秤，只有58斤……一個一米□□的大高個，58斤！這是什麼概念啊。”

“後來沒過幾天，他就在課上暈倒了。我將他送去校醫院，才得知他根本就沒有好好吃飯。我想，不能讓他再這樣下去了，所以我強制性地開始對他進行心理治療。”

“透過各方面的疏導和分析，我認為他那時的情況，是因為他父親的死而激發了雙相障礙。就算他接受了治療，前期有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萎靡、厭食、狂躁、語無倫次……情況嚴重時，甚至到了根本無法自理的程度。”

“我還記得他抓著我的手懇求我，不要把他的病情告訴給任何人，尤其是他的叔叔嬸嬸。所以，為了不讓僅有的家人擔心，我同意陪伴他去陳家，將他的東西都搬走；然後，也因為我不放心他，就和他住到了一起。”

……

田寄醠沉默了好一會兒，亦涵才意識到他已經講完了。

他陳述的語氣很淡，很客觀，但這麼短短的幾段文字，卻讓她整顆心都揪成了一團。

“……激發了雙相？”亦涵敏銳地回憶起他的說辭，“所以他在那之前，還有其他病症嗎？”

田寄醠點頭：“之前只是單向抑鬱症，那之後才轉為了雙相。”

亦涵怔住。

她從來沒有發現他有什麼不對勁過，所以他是什麼時候患病的？

田寄醠繼續說道：“其實他現在的狀態，真的已經算很好了。他積極健身，有自己的興趣愛好，專心自己的工作，還有了陪伴自己的愛人，我真的很替他高興。”

“所以，我搬走了。”他笑得像個老父親，“還記得我當時感嘆的嗎？‘小懿如願和你在一起，這下我也放心了’……”

“知道我為什麼要說他‘如願’嗎？從認識他起，我就知道，他心裡一直藏著一個女孩。大三的時候，也是在他最難熬的時候，他用我的手機，給他喜歡的女孩打過一通電話。”

田寄醠看向她：“你一定接到過那通電話吧？當時小懿一直沒有說話，只是聽著你的聲音。他事後告訴我，覺得你的聲音，讓他很安心。”

亦涵愣住：“什麼時候？我不清楚……”

“1582439，是你的號碼吧？”

“是，但我真的沒有印象了。”亦涵很懊惱，她居然忘記，她接過陳懿的電話。

如果她那時候知道是他，跟他說說話，該多好。

田寄醠思考了一會兒，才喃喃道：“你當時跟他通了2個小時的話，你真的沒印象了嗎？我一直以為，你知道是他，所以才一直沒掛電話的。”

亦涵這才是徹底想起來了。

她有一次確實接到過一通莫名的電話。她餵了半天，對方都不說話，但當時她正忙著用電腦追劇，看得很是入迷，還跟著劇情又哭又笑的，之後就將手機放到一邊，沒有再理會。

後來等她再看手機時，才發現已經通話了兩個小時，這才趕緊掛掉了電話。

原來，那通電話，是陳懿打給她的。

她卻到今天才知道。

她在對著電腦傾瀉情緒的時候，有一個人也隔著手機，隔著不遠的距離，傾聽著她的情緒、她的聲音，以得到慰藉。

她何德何能呢。

頃刻間，一種巨大的疼痛與崩潰，還有酸楚、錯愕、恍然……還有很多很多道不明的感受，將她淹沒，她捂住胸口，眼淚洶湧澎湃，被澆灌得她喘不過氣來。

如果那些年，她陪在他身邊，他是不是能輕松許多？

可偏偏，他們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