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桑榆眼神過於真誠,裴沅頭次覺著無法直視一個人的眼睛。

這幾日相處下來,明顯感受到了她對他的依賴,若是有一日得知自己是他拿來交換的籌碼,她該作何感想?

他不動聲色地偏過頭,握拳開始不住咳嗽起來,桑榆上前給他順氣,“怎麼好好又開始咳嗽了?”

桑榆覺著以後還是再找一個寬敞一點的馬車,能放下茶桌的那種,叫人喝個水也方便。

裴沅只是擺手不語。

方才聽崔雲棠說,桑駿最近憊懶,心上煩躁,也是愛咳嗽,許是天氣幹燥的原因。

當即回去,桑榆便叫阿岫準備了一些菊花茶,裴沅不以為然,只有在西園的時候才會喝。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到了初八,早上吃過早膳之後,桑榆便和裴沅啟程進宮了。

午間是迎佛禮拜,晚間是宴會,所以但凡參加的命婦,大都準備了兩套衣服,一套即為翟衣,一套則為自己挑選的常服,如今兩人身上都穿著祭祀所用的翟衣。

桑榆頭上頂著成婚那天佩戴過的頭冠,不等到了皇宮門口,脖子就開始疼了。

裴沅瞧見她神色隱隱透出的疲憊,嘴邊湧起的幾股沖動,到最後都被他嚥了下去。

下車之後,二人便分開了,桑榆被宮女領著去了隊伍之中,其中全是朝臣夫人,有的甚至背有誥命,是皇家連襟。

她平時走動少,再加上裴沅勢力薄弱,站在隊伍中間,根本無人在意她的存在,旁人最多都是上下打量她一眼,然後嫌棄地瞥過一眼。

桑榆看得清,這些人的嘴是沒停過的,難保不是說她……

身正不怕影子斜,桑榆想到這些人很可能就是曾經貶低裴家的,心上也浮上一層厭惡,寧願獨善其身,也不願摻和進她們。

禮拜持續了一個時辰,桑榆單站在青石灰磚上,雙腳已經開始痠痛,一直撐到可以換衣的時候,迎面碰到了李玉柔。

她也是一個人。

桑榆打算視而不見的,可是李玉柔卻堵住了她的路。

“郡主,勞煩一讓。”

李玉柔耷拉著眼睛,淡淡地看著她,“裴沅怎麼把你也帶來了?還嫌不夠丟人……”

桑榆不想與她爭辯,便想著繞道離開,然李玉柔不依不饒,再次擋在了她的前面。

她的個子比桑榆稍微冒出一點,便攜帶了一些居高臨下的姿態,陰陽怪氣道:“也不知道你能傻到這幅田地,你爹跪在乾清門,跪了整整一天一夜,甚至不惜跟聖上翻臉,為的就是叫你和裴沅和離,現在不管你爹的死活,活得倒是一身輕松。”

桑榆後背一僵,眼睛仍舊定定地望著她。

李玉柔冷嗤,“換我說,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別人,早點和離了,跟著你爹回揚州吧,你長得也不醜,就算是再嫁,也不缺男人不要,你娘不是揚州富商的女兒嗎?你好歹也能沾點親,又不愁吃穿。”

“別以為對你好一點就是喜歡。”她摔下最後一句話,猛猛撞了一下她的肩膀才離開。

阿岫看著桑榆變了的臉色,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後腰,示意繼續往前走。

桑榆挪著步子,“阿岫,她剛才說的話,你知道嗎?”

為了皇帝下令叫他們和離,桑駿在乾清門前跪了一天一夜。

他爹向來重禮,不可能會沖動行事,既然能傳出此事,說明為真,而上次帶著裴沅回家的時候,除了崔雲棠興致不高之外,也無任何不同。

還是說因為有裴沅陪在身旁,她實在得意忘形,沒注意。

“姑娘,郡主方才所說之事我並不清楚,府上也沒見人提過,許是老爺怕你擔心,就沒叫人走漏訊息。”

桑榆進了自己的房間,好容易坐下喝口茶休息,一番好興致全被李玉柔攪得一幹二淨。

“我爹為何如此拼命,只是為了叫我和裴沅和離?”這個理由她不相信。

桑駿穩重,哪怕和皇帝不和,也不會隨便撕破面子,除非真的碰到了急事,可是她和裴沅的婚事不是能急的。

再細想那日回家的細節,桑駿對待裴沅的前後態度,或許二人有瞞著她的事情。

“姑娘,這件事先等今日回去之後,你再問問吧,現下天氣熱了,先把身上的衣裳換下來再說。”阿岫心中埋怨李玉柔,雖嘴上尊稱一聲郡主,但是兩次見面都是主動挑事,委實有些過分。

既是老爺和夫人都沒說,說明就是不想叫人知道,她這多嘴,誰又會念她的好。

所謂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她不就是喜歡裴沅不得,才叫人早些和離嘛。

桑榆點了點頭,主動將鞋襪褪下,剩下的便由阿岫相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