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裴沅:“茶可提神。”

他性格內斂,也許是跟她不熟,所以到了她問一句,他就回一句的地步。

她這裡的茶都是揚州那邊上好的貢品,喝著確實是提神,但是他在輪椅上坐一夜真的好嗎?

桑榆換了個姿勢平躺在床上,閉著眼卻又睡不著,她想跟他提慧孃的事情,但是想到沒有確鑿的證據,自己就算是說了,裴沅也未必能聽得進去。

跟裴沅說不上話,她就只能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滾了幾圈,最後也不知道怎麼就睡著了。

快天亮那會兒,燭臺燃盡,眼皮實在酸澀,裴沅便撐在輪椅的扶手上眯了一炷香左右,看見桑榆睡得踏實,便悄聲出去了。

裴青出門幾日才歸,他都快病癒了,確實是有些話要說。

天已經亮了,裴沅繞著抄手遊廊回了東園,裴青果不其然就坐在臺階上等著他。

裴青打遠瞧見主子來了,立馬站起身,推著自己主子進了門。

裴沅閉了閉眼,問:“情況如何?”

裴青看主子眼底下的青黛,面上照常回答:“燕王說,照舊,奴才快馬加鞭花了兩日趕去,京城周遭諸地,疫病皆有不同程度肆虐,加之去年災患頻頻,朝廷賑濟未能及時抵達各處……底下聲音可不小。”

皇帝昏庸,國庫空虛,地方藩王斂財成性,地方官拿著空頭摺子,拿著被層層剝削下的賑災糧,不急著想辦法,只想盡一切辦法保住自己頭上的烏紗帽,無人在乎底下老百姓的生死。

豫州兩年大旱,鬧了災荒;江州發了洪水,又鬧了蝗災。朝廷辦事不力,一拖再拖,拖到如今已經波及到了京城的地步。

不管是皇帝,太後,還是那群對齊家忠心耿耿的“舊黨”,他們的日子遲早到頭。

裴沅指了指茶爐,裴青立馬得令,將茶爐燒起來,茶壺裡換了清水,開始煮茶。

雖說他跑出去幾日,可他也一刻沒歇,在馬上日夜兼程了四日,回來也是跟在商隊的後頭偷渡進來的,方才坐在臺階上,也是打了好幾次盹兒,眼下眼睛發酸,腦袋發脹得厲害。

裴青:“奴才回來的時候,路過燕世子府邸,從鄰坊打聽,說是也得病了。”

裴沅輕輕笑了一下,李錚安那是生病了?那是躲麻煩呢。

燕王久居北地,虎視眈眈,皇帝也不傻,內外防守,他這個形同質子的燕世子,若是不找個理由示弱,首先就拿他開刀。

既然燕王想先按兵不動,那就先這般,事在人為,他在事前考慮太多也是無用之功。

裴青偷偷打量了他幾眼,試探著說:“我瞧著您疲累得很,要不奴才先服侍您睡下?”

裴沅擺手,瞭然道:“不了,待會兒還要過去西園。”

裴青承認他家主子長得賞心悅目,但以他對夫人的瞭解,還沒到了要求別人以色侍人的境地,叫一個“殘疾”伺候,這是圖什麼?

裴青:“西園不是有阿岫伴著,何苦叫您……”

裴沅挑眉:“府上女眷都病著,我不照顧,由你們外男來?”

裴青一時語噎,剛想著再怎麼接話,便又聽見自家主子說:“好容易回來了,待會兒下去就好好休息,提早把藥喝著,估計沒個兩天,你也跟他們一樣了。”

麥冬從他退燒之後,就一直回到了自己的房子,一夜沒動靜,估計正難受著。

裴青是帶著任務出去的,等他回來買藥的時候,京城內的藥鋪大都關著門,所剩無多。

不過講真的,皇帝派來了幾個酒囊飯袋,也攔不住他來去自由,他翻牆輕而易舉,沒被察覺一點。

那昏君要是還不許他們出去,叫他再那般跑出去買些東西,也是能的。

他再看眼前裴沅的神情,心上漸漸明白了。

裴沅誠不欺她,這府上的人都病倒了,就剩下他能伺候她,那天她拖著病體去看阿岫,阿岫燒得糊裡糊塗,情況跟她一樣,端碗喝水的時候,手都是抖的。

她現在身上的熱也沒退,身上乏力,可以她的經驗來說,她是能好的,主要就擔心阿岫的狀況。

藥效千人千面,她不確定阿岫的身體能不能扛過去。

阿岫燒得臉蛋滾燙,難受道:“我也倒下了,誰伺候姑娘?”

桑榆摸了摸她的臉頰,沙啞著聲音道:“有裴沅伺候著呢,你就別操心了,好好養病。”

阿岫實在沒想到,疑惑道:“世子他自己都腿腳不行,他怎麼照顧?他……”

話說了一半,突然開始劇烈的咳嗽,桑榆只好再給她倒了一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