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桑榆平時出門少,所識所見之人甚少,不過眼前之人她是有所聽聞的——

燕王么女李玉柔,通李錚安市一母同胞的兄妹。

正所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桑榆自詡容貌不凡,現下見了面前之人,只當自嘆不如,可那人看她的眼神,委實令人不適。

李玉柔含笑站在裴沅身旁,跟他問了句好,二人言語之間,瞧起來像是熟識。

在桑榆記憶中,她並不知裴沅在京城有哪個愛慕者,或者說交往過甚的人,今日之狀況,實屬在意料之外。

“今早醒來得知你昨夜吐了血?現下可好些了?宮裡的太醫可否囑咐了什麼。”李玉柔徵詢道,滿臉關切。

她自知裴沅是假病,正是如此,她才擔憂他的這場婚事。

昨日還在為他成婚而傷感,氣得她甚至連婚禮都未到場,沒成想剛天黑不久,就收到他吐血犯病的訊息。

如此想來,裴沅也是不願這樁婚事的。這無疑叫她心上順氣了不少。

裴沅拂手,“舊疾罷了,無須在意。”

李玉柔聞言笑了笑,看裴沅適時咳嗽了兩下,心頭升起陪演的想法,隨後將視線轉到桑榆身上。

仍舊不改臉上笑容,相比於方才而言,嘴角多了幾分譏誚,“如果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都是新婚夫妻,一個身上穿得少年老成,一個穿得半老徐娘,我見京城婚嫁的少婦也不做如此打扮,若是婚嫁之後,都要作此打扮,那我寧願孤寡一生。”

她眼尾輕輕一挑,眼神中帶著些許挑釁,手裡把著裴沅輪椅的扶手,彷彿他們才是一對兒。

桑榆淺淺望著她,默默打量她身上衣著。

歲暮冬殘,春之將至,但天氣依舊寒冷,如李玉柔身上的夾襖,輕薄色淺,哪怕外面披著件貂皮大氅,卻也仍見綽約身姿,與之相比,她確實顯得老氣且臃腫。

可是這樣很保暖啊。

她並不覺得有所不妥,況且這些衣裳都是出嫁前她娘找人裁製的,她很喜歡。

桑榆向來對這些不痛不癢的暗語嘲諷不為所動,如今裴沅在場,她更不便於還擊,只是靜靜垂下眼眸,轉而看向別處。

李玉柔輕輕哼了一聲,“父王必定是人老了,好不容易進宮面聖,結果連話也說不明白,既然有意為淮之哥哥謀求婚事,那便該開口說清楚誰與誰,怎可叫聖上會錯了意,指錯了人,亂點鴛鴦譜……”

“玉柔。”裴沅出聲。

大庭廣眾之下,耳目眾多,怎可胡言亂語,為自己招惹禍事。

便如李玉柔所想,裴沅不在意這樁婚事,所以當她有意暗示之時,率先考慮的不是自己妻子的感受,而是朝堂大事,禮儀尊卑。

桑榆不動聲色瞧著裴沅的神色,心中到底酸脹。

論起,她和李玉柔也並未有所交集,能相通的唯一理由,也就只能是她愛慕裴沅吧。

李玉柔的言下之意她能懂得,說白了,就是燕王有意將女兒嫁給裴沅,可是在聖上面前並未明說,導致聖上會錯了意,加上恰巧聽了“新黨”之言,順理成章將她推了出去。

所以說,他倆的婚事,也不算得上天意,只能說,陰差陽錯罷了。

如此說來,她倒成了壞人好事的那一方。

他雖語氣稍重,但面色依舊柔和,根本不似今日飯桌上與她說話的嚴厲神情,可見到底是關系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