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崔萍是跟鄒憲說謊了,那又如何,一個不會被揭露的謊言就不能稱之為謊言。崔萍確定姜挽卉是不會把那天的談話內容告訴鄒憲的,從她在門口見到姜挽卉第一眼開始,到兩人進屋坐下,雖然那丫頭一句話都沒說,但憑看人的眼光,崔萍知道,她可以直言讓姜挽卉離開她的兒子了。

一身傲骨掩藏在柔弱漂亮的皮囊下的小姑娘,不惹人討厭,如果不是她小時候的那一出遭遇,她可能不會幹預,甚至會同意他們在一起。可就那一個汙點,她就不能成為鄒家人。

不是因為事件核心的骯髒、不光彩,是如出一轍的暗黑氣質,與鄒憲小時候的遭遇相同的氣質,這一點是崔萍無論如何都不能忍的。當年因為自己的失職,讓那麼小的孩子受到保姆長達一年多的虐待,不止身體上還有精神上的。

那段時間崔萍猶如身陷地獄,需要心理治療的何止鄒憲,她也快瘋了,每天每時每秒都在深深自責,除了想一刀一刀剮了那賤人,更想剮了自己。你也配當母親,那麼長的時間裡,你為什麼就沒有察覺。這樣類似的問題,時刻在問著自己。

時間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它帶來別離的殘忍也帶來淡忘的友善,幾年過去,鄒憲慢慢好了起來,壞人得到應有的懲罰,崔萍的內心也漸漸平靜了下來,生活看似回到了正軌。

二十多年過去,那種如墜地獄、窒息的感覺再沒有出現過,直到,崔萍在同時得知,鄒憲與姜挽卉在一起了以及姜挽卉小時候的遭遇時,她再一次品嘗到了二十多年前痛苦的滋味,雖然遠不及當年的程度,卻足以讓她無法忍受。

崔萍從來不信相同經歷的人能夠彼此救贖的說法,她只知道於鄒家、於鄒憲、於她需要的是陽光,溫暖,純淨。有這樣氣質的女孩子,決不是姜挽卉這樣的,無論她外表看上去多麼陽光溫暖,崔萍都知道,她們是同一類人,心裡有窟窿,一輩子都堵不上。

而這些鄒憲卻是不懂的,他只顧著這一刻的因憐生愛,卻不知一個被愛與溫暖包圍著長大的女孩,才會擁有強大且安定的內心,才會成為他一生的支撐。不過沒關系,她懂就好了,作為母親,她這一次不會缺席,會好好替鄒憲把關的。

面對鄒憲陰陽怪氣的質疑,電話這端的崔萍面無波瀾,語氣平和:“統共她也沒呆多長時間,一杯茶都沒喝完就急著走,你要不信,你調門口的錄影,親自看看她呆了多長時間。就那點時間,我能跟她說什麼。真是剛一介紹完咱家的身份,人就鬧著要走了。”

鄒憲認真問道:“您的目的?叫她過去的目的是什麼?”

崔萍:“電話裡不好說,你現在情緒也不對,我們見面再詳說吧。你繼續找人吧,我不耽誤你了。”

電話被掛掉,鄒憲此時也無心追究崔萍在姜挽卉出走裡扮演了什麼角色,她不阻止他找人,他就沒了後顧之憂。鄒憲收了收心神,開始想怎樣才能盡快把姜挽卉找到,就是逼,他也要把她逼回來。

吳淼的訊息一條接一條,都是讓她回去面對面協商她請假事宜的 ,從一開始的勸導,到後來的強硬,姜挽卉知道,這是鄒憲給他下了任務。當時在崔家大宅裡受到的震驚太多,吳淼搔擾她後,她才想起來,錦繡是鄒憲的。

當初從江達那得知了鄒憲有背景,家庭不一般,但她沒想到,簽錦繡並給他做經濟人都是鄒憲策劃的,她可沒自戀到認為鄒憲在那時就對她有意思了,所以,鄒憲當時是沒憋好屁。

現在想這些已經沒有意義,從跟遲其年鬧掰那時,姜挽卉就有了休息一段時間的想法,現在這個想法被實現了。

本來就有換手機號的打算,現在被吳淼煩到,姜挽卉想著在網上通知姜蘭後,她馬上換號。想到姜蘭,姜挽卉又上網看了一眼,她還沒回自己。按往常的情況,姜蘭從來沒有超過24小時不回她訊息的情況,姜挽卉心裡有點惴惴。

姜蘭告訴她,她沒有手機,座機也不方便告訴她,有什麼可以網上說,實在不行,她還可以打姜挽卉的手機。網上找不見人,手機姜挽卉也不敢換號。這幾天把手機音量調到最大,走到哪都帶著,時不時還要拿出來看看,可就是這樣,也不見姜蘭來電,網上訊息已經過去了三天,她也沒回。

姜挽卉無比後悔沒有把去z國早日列上行程,就是這次逃避一樣的離開,也沒想到去找姜蘭,這是她作為姐姐的失職。如熱鍋上的螞蟻,可除了等待,她什麼都做不了,不知她地址,不知她朋友,除了姜蘭,她在z國沒有第二個人可找。姜挽卉覺得自己被姜蘭騙了,她在那邊到底過著怎樣的生活?

就在姜挽卉實在忍不住,打算什麼都不管了,先訂機票飛過去再說的時候,她終於接到了一個顯示國外號碼的電話。對方是個男人,聲音低沉,他先用英文做了自我介紹,在說正事前換了中文,發音非常標準。

這位自稱邵字謙的男人說:“姜蘭回國了,她跟你聯絡了嗎?”

姜挽卉:“您跟姜蘭是?“

“我是收養她的人,她騙過了我的人,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