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

永正八年,寒窗苦讀十八年的我,滿載爹孃期許入京趕考,已經離家兩月,家書寄了幾封,爹孃許是都收到了。

沿途的春景盎然,一副萬物複蘇之景,以我多年對學術鑽研,此次會試中,我有把握能考到功名,完成爹孃的期許,往後爹無需常年久坐木雕還債,娘也無需日夜憂心我的前程。

娘總說家成業立,即便是成家,也得考了功名再談。

一路北上,聽聞天麓山匪患猖獗,所見行人大多結伴而行,我身上銀子不多,也都是爹孃這幾年辛苦攢下的血汗錢,若山匪當真覬覦我一書生的錢財,我也不會任他劫戮。

只是耽誤了入京腳程不值當,得盡快在天黑前找個客棧落腳。

“哥哥,過了天麓山是不是就快到臨州了。”客棧外的木桌,兩個年級相仿的男女喝著清茶,那是一位溫婉的女子,年紀像是十六七歲模樣,而她身旁坐的男子,瞧著比她大幾歲,卻是一副端肅君子模樣。

“嗯,婉兒這是記著地圖呢,”身旁男子摸了摸她頭,心疼她隨著自己奔波,“天麓山是多地的必經之路,眼下之地,是通往趙國不同東西南北的分叉口,這一路婉兒也瞧見了,許多趕赴京城考試的學子陸續彙集此處。”

“嗯,今年春闈人數可不少。”

男子囑咐道:“婉兒,你在客棧等我,我得回一趟昨日鎮子客棧寄一封信。”

“哥。”女子扯住他衣角,巡視一週,似乎有些害怕,這還是她第一次遠離家,遠離京城。男子知曉她心中所想,安撫到,“婉兒不怕,就在客棧歇著,來回最多隻需一個時辰,天黑前哥一定回來。”

“那哥早去早回,路上當心。”她鬆了手叮囑道。

男子點頭後翻上馬背,疾馳出了林道。

客棧坐落在一處竹林裡,離著外頭村子還有數裡山路,不少行人揹著背簍,走了半日。

此刻的我有些口幹,歇腳的客棧落滿了人,我掃視了一圈,卻難找尋到一個空位。小二熱情,見著我是書生,好心帶著我尋到一個位子。

“這位小哥也是赴京趕考的吧?我這客棧書生不少,都是借宿的,您是要打尖還是住店啊?”小二手裡拖著茶盤。

“一杯清茶即可。”再趕路半日便可到下一個鎮子,鎮子上住店劃算一些,也能省下時間。

“好咧,小哥您往這邊坐。”小二轉身朝客棧去,“一壺清茶。”

“多謝。”我剛要坐下,卻見對面坐的一位女子,氣質溫婉,膚如凝脂,眼如點漆。從裝扮來看,許是富家小姐,只是富家小姐怎會獨身一人出行,我正遐思時,她與我視線相對,朝我率先點了頭。

“公子也是趕往京城考試的吧?”她的聲音帶著輕柔和回響,似比音律動聽。

我眨了眨眼,不知為何,心跳似乎比平常快了些,盯了好一會,還是我生平第一次失禮,女子那原本塞雪的面頰透著紅,撇過了臉。

沒過多時,她又舉止大方道,“公子若是不嫌棄,小女子請您喝一杯清茶吧。”

“多謝,不必了。”我言語冷漠,帶著提防。

一陣清風徐面,似有一陣淡香而來,與這客棧和竹林的味道都不同。

我又情不自禁地往她身上撇了一眼,聖人常說,非禮勿視,思及此話,我便剋制自己,平複心緒。

那是我第一次這般想要打量一個人,至於出於什麼目的,我也道不清楚。

可她卻掩笑沒再說話。

“小哥,您的茶。”小二打破了寧靜。

“多謝。”

“小二,此處到燕州地界還需多少時日啊?”女子尋機問。

我從二人談話裡得知她是要去燕州的,之後便收回心緒,坐了半柱香時辰,我該啟程趕路了。

只是此女她既然要前往燕州,卻為何又如此悠閑品茶,行客多為匆忙,她倒向是像享受一般,壓根不急著趕路。

帶著疑慮我起身放了兩個銅板的茶錢,背起書箱繼續趕路。

她漾出一抹笑,媲美這春日春風暖陽,我面容冷靜,沒有過多情緒,只是剛起身沒走出幾步,遠處竹林一陣馬蹄聲踏過,不少趕路人口中胡亂喊著:“山匪來了。”

“山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