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王林沒有反應,許立國又喚了一句,王林回籠神後若無其事落筆,卻心不在焉的重複寫著兩個字。

婉兒,婉兒……

“主子可是想主母了?”許立國低聲細探,“這幾日李秋池頻頻到書鋪,我瞧她意不在此啊。”

“許立國,”王林說,“婉兒來的那日,可是見過李秋池?”

“確有此事,”許立國拖著下巴回想,“就主母來的那日,二人在書鋪雅間敘了許久,從李秋池言談中似乎與主母還是舊識呢。”

“不過她們出來時,主母倒是神色如常,反而李秋池一副吃癟的神情,看不出來主母一副柔弱溫婉的模樣,訓起人來卻是絲毫不怯。”

“訓人?”王林擰著眉心,暗想她性子那麼柔和的人怎麼會訓人,定是許立國誇大其詞了。

“主子,那李秋池什麼目的,小的也看出些來,妾有情,郎無意,她嘴上說並非痴纏於您,那又為何要流連至此,每日見著您才願離去。”許立國說,“主母她何等聰慧,這女子對外敵的靈敏堪比山野上的狐狼,只言片語中便能勘破對方的心思。”

“那李秋池既然不識相,您就讓她死心唄,不然主母此後恐怕都不會來了。”許立國眼角乜斜著他,他這些也是從話本裡看來的,說得直白卻不是全無道理。

那落在紙上的墨汁沾染了一片,星眸漸漸泛起一層歉意,難怪那日她不告而別,是因為李秋池麼?

“明日我回王家村一趟。”掌心捏起那張寫亂的紙,成了一團。

“掌櫃的那要催話稿子了,主子您?”

“以後你每七日來一趟王家村,我自會把話稿給你。”王林很快下定主意。

“主子不回來了?”

近日沒有安排書院的講學,原是要在書鋪把剩下的一卷寫完再回王家村的,可他如今覺著不能再耽擱下去,他要見人,他想見人。

夕暮前,王林去了一趟書院,回來時天色已暗,街角簷下一處,李秋池緩緩朝他走近,王林餘光打量著卻未正視,繞過她時李秋池喚道:“王林。”

王林沒有停步子,李秋池轉身望著背影,“王林,你當真視我如洪水猛獸?即便是塊冰山,也該化了。”

“你當真甘願在這偏僻小城裡當一輩子先生,籍籍無名,頹然一生嗎?”李秋池追上他擋下去路,“跟我回京城吧,我會請求父親給你謀個官職的。”

那清冷君子發出一聲輕嗤,夜風寒涼,卻比不上他透出的冷意。

“王林,你是大才之人,何必拘泥於小城寫這不入流的話本,以你筆墨謀蒼生,唇舌抵金戈,難道不比守著一個李慕婉好嗎?”李秋池言辭懇切。

王林只覺她可笑,“是大義還是私情,你沒有我清楚。”

“我有妻子,”王林聲音厚重,隔著疏離,“我此生只愛李慕婉一人。”

“守著她,守著重要之人,便是我餘生所願,我早說了,你我並非同道中人,也談不上交情,你何必因自己一縷執念耿耿於懷,不願放過自己呢?”

“其實你想要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不願,你不願婉兒事事比過於你,她自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王林自始至終都不曾看她一眼,李秋池於他而言不過是過客,比皆路人不為過,他實在無法理解她這一副自是視情深不堪許的作態到底從何而來。

“王林,你此話未免太過絕情。”李秋池眼眶濕潤,氣音凝重。

“我於你無情,自是無需留情。”王林提步就走,再無多言,矗立寒風的人失魂著久久不能回神。

是日,日光暖照,王林簡單收了幾件筆墨和衣裳就趕回了王家村,村口道邊的油菜花開得好,他採了幾株。李慕婉從東廂房捧著竹篩出來,擦著額汗,裡邊鋪滿藥草,爐火還在燒著。

王林入院後尋視了一週,東廂房冒出青煙,李慕婉立在階梯上定了一眼,把那眼裡的驚色藏了去。

“婉兒。”王林漾開抹笑。

李慕婉不露聲色地移開視線,從廊下走過,“回來了。”

她的淡漠湧入王林眼眸,竟然是生分。

“我來吧。”見她要爬梯上屋頂,便接過李慕婉手裡的竹篩,把藥草放到屋簷上晾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