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若無他話,倒也不必無話找話。”李慕婉知道他又想提點什麼,她應允過,只是替他照顧父母,若他考上了,謀了官職,不該想的她都不會想。大不了放下,人總要走自己的路,她也不會因他而迷失原本自己要走的路。

李奇慶不知他這小妹早已活得清醒透徹,才不是閨中嬌養得不堪摧殘的花朵。

“你長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也不要哥哥替你做主,”李奇慶給她碗裡夾了塊肉,“確有一事要轉述於你,今日孫鎮偉前來拜訪,與我談了一事。”

“可是燕州商路之事?”李慕婉盯著他。

“非也,是與你的婚事。”李奇慶沒動,觀察她的反應。

李慕婉蹙眉,擱下筷子,“我為何要與他談婚事?”

“我家小妹才貌雙全,到哪都少不了傾心之人,從前京城便是如此,哥哥替你擋了多少?若要在清平鎮安身立命,孫家確實是不錯的選擇,只是孫鎮偉此人,能否託付,哥還沒有把握。”

“哥拒了就是,我與他絕無可能。”李慕婉決絕道,她對此人印象連友人的親切都算不上。

鎮子上房屋租賃由孫家掌官,這幾年朝廷賦稅長了,孫家為提高利潤而哄抬租金。致使清平鎮商戶經營比之前都要困難,這事先前她託王浩找院子時便已知曉孫家為人,李慕婉有防備和警惕心,斷不可能與孫家議親。

永正十年,三月中旬,春闈的三場考試均已結束。王林又收到清平鎮寄來的家書,客棧的書架上堆了厚厚一疊。

每次李慕婉替二老執筆寫完信,便也會帶上自己要與他說的話。裡邊一大半都是李慕婉的信,程賢每每來借書,王林都不讓他碰那個書架。

會試結束,等待放榜的學子滯留京城,春日宜遊園賦詩。學子的擔子卸了,也沒有每日緊閉房門溫習,程賢拉著王林赴詩會,那日上元節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拒了李秋池的對詩,不免讓人多看了幾眼。

他本非附庸風雅之人,耐不住程賢的軟磨硬泡,最終應約去了遊園詩會。

人大多都還是先前上元節燈會的人,只是組織的人這一次並非李秋池,而是有文人雅士聚集而成。

杏花映著春水迢迢,文人墨客風流蘊藉,流風迴雪,三五成群,酌酒賞花,對弈詩文。

王林與程賢穿在人群中,時不時有人拉著二人一同對弈,程賢熱情,與之打成一團,王林金口難開,只是傾聽著,隱蔽才華。

李秋池與好友同行也到了詩會,此等附庸風雅之宴怎少得了她這個“京城才女”。似乎要將從前被李慕婉奪走的風頭,盡數攬在自己身上,那是經年久月後留在她心中的較量。

才子瞧見人便附庸而上,眾星捧月的滋味委實讓人沉醉,她享受此等唾手可得的垂涎與欣賞。

只是人群中,她捕捉到一個身影,是那夜上元節,眾目睽睽下無視她這京城才女的孤高少年。李秋池離開人群,朝那抹背影走去,嘈雜聲裡她隔空喚道:“這位公子,請留步。”

見人沒有反應,她加快了步子,越過他時人影闖入視線,攔下他去路,“公子留步。”

王林頓足,對這唐突略顯不適,神情冷漠道:“何事?”

“公子不認得我了?”李秋池欠身行禮,“那日上元燈節,畫舫,你接了我的錦團。”

“有事嗎?”王林想起來了,直白問,並不想多留,提步子就要走。

“公子可是趕時間?”李秋池跟著與之並排,“我瞧公子來詩會卻不與人對詩,倒是稀奇。”

“若無他事,告辭。”王林冷漠道。

“公子也是今年春闈的學子吧,不知公子叫什麼?”面對王林的疏離,李秋池的興致和好奇越重。

“你我萍水相逢,一面之緣,在下姓名,不足以掛齒。”王林抱拳,加快了步子,從幾個交談的雅士中穿過。李秋池再想追上去,那幾人瞧見她便蜂擁而上,擋下去路。

“李小姐?小生仰慕李小姐才華已久,不知可否賞臉對上一句?”

“是啊是啊。”

李秋池走不開,程賢隔著人群喊了他,“王林,這兒。”

王林尋聲而去,李秋池心底默唸:王林,這是他的名字?

程賢還有一局詩會要對,見王林無心參與,便叫他尋個清淨地等等自己,王林獨身饒到遠處花林裡。

京城海棠花長勢好,他思緒回了竹林小院,腦子浮過李慕婉立在海棠樹下打理花枝的場景。

已經分別一年,也不知她如今在做什麼?

“公子腰間的荷包,不知是哪來的?”一道清幽音色緩緩傳來。

“誰?”王林警覺,冷漠代替了適才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