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留

周英素說了緣由,李慕婉才恍然,手裡的活井然有序幹完了,雖不算熟練,卻也沒出差錯。

鐵柱,老人常言取個糙名好養活,打小爹孃就是這麼叫的,王林不覺得有什麼,只要是爹孃開心,他做什麼都可以!

王林因著沒能到京城趕上會試,翌日卯時起早從村東頭挑滿了水,便進房裡看書了。

自己能早些起來幫著家裡幹活,爹孃就可以多睡一會兒,也不需要那麼操勞,正堂裡雕刻的聲音辰時一刻便緩緩傳出,周英素從後院雞圈拿著苞米出來,“咯咯”聲吵醒了東廂房熟睡的李慕婉,晨陽

透過窗縫落在麻布圍織的褥枕上,晃了李慕婉的眼,那褥枕裡是入冬時晾曬的側柏殼,淡淡的香味,有凝神功效。

布衾縫制的春褥裡探出一支白皙的手臂,抬起往面上擋了光,早晨的春日帶著涼,昨夜她睡得並不是很好,夜裡竹林被風打著,又逢陌生環境,一時認床不好睡,下半夜才隱隱約約入睡。

醒來後一切都那麼不真實,後院的雞鴨聲叫得越來越響,仿若能撕裂天幕,日光才得以破曉。

日頭剛觸到屋簷,小院裡的濃霧還未散盡,李慕婉坐起身子,支起那扇支摘窗,濃霧消散間,隱約瞧見西廂房書案下專注的人影。

西廂房的窗是矮窗,王林開了一扇,從李慕婉這邊望去,能看見屋內景況,她抻著懶腰疏通筋骨,對窗下的人正好抬頭正視過來,彼此視線於晨霧裡交錯,李慕婉下意識要閃避,又想起王林與父母相處時的情景,此人並非冷血無情,不過是對外人懷有警惕罷了。

思及此,她朝王林微頷首以表禮數。

一陣風襲入,薄衫下身軀微顫,她沒等王林應,而是轉身入內從包袱裡拿了身較為樸素的衣裳。

李慕婉頓了須臾,往包袱底下探手,拿出方木匣,她小心翼翼開啟,裡邊是根品質上等的老參,藥用價值極高,原本是要和哥哥去燕州,用這根人參作禮,敲開原來與父親合作的藥商這條道,可眼下哥哥與自己走散,人參卻在她身上,也不知哥哥去了燕州之後,沒有這參作禮,能否談到生意。

若哥哥能順利抵達燕州,她現在書信,或許哥哥能收到,她本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成與不成,試試就知道了。

周英素喂完雞鴨,開始準備四人的早膳,李慕婉換好衣裳,拾掇好後幫著周英素燒水,她不會燒火,但是學得快,小臉不知何時沾了灰,挽起的衣袖搖搖欲墜。

周英素面露柔色,搖搖頭給她衣袖重新往上挽了兩圈。

用膳是在正堂內吃的,飯菜擺好,周英素欲去叫王林。

李慕婉攔住說:“王嬸,婉兒去喚吧。”

王林囊螢映雪,因著這次未能參加會試,內心本就有愧爹孃,故而回來之後一刻不敢鬆懈。

西廂房階前立著女子纖薄的身軀,素衫寬大,卻隱約能見腰如約素,肩若削成,她今年才過十七,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李慕婉思忖須臾,敲響木門,聲音輕柔如水:“義兄,用膳了。”

用膳?在王家,周英素每每都喊“吃飯了”。

專注看書的王林驀然抬眼,木門底下一抹虛影昭入,簡單應了一聲:“嗯。”

手心的書疊放回書案,抬手拉緊些發帶,灰藍發帶隨長發披在腦後,這才起身推門去了正堂。

經過一夜相處,李慕婉倒是熟門熟路,廚房與正堂來回走,端了菜又盛好飯。

周英素顯然沒有因兒子的事影響,倒是見著李慕婉跟著自己灶臺忙碌,一股暖意在心間流淌。

“王嬸,待會婉兒再收拾吧。”

“好了好了,馬上好了。”

王天水放下刻刀,挫淨手上的灰屑,沖淨水後坐到飯桌前,與王林說著今日的木雕。

王林倒是看著李慕婉輕車熟路的模樣,心中疑慮消散幾分,或許是對他撒謊了,有難言之隱不便袒露,故而才說辭有所不一。

眼下已經答應收留,加上母親也很高興,周英素原本就想再生個女兒,只是身體原因沒法再生,也算是她一個遺憾,而今李慕婉到來,似乎像彌補了這點。

李慕婉遞過筷子:“王叔。”

“義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