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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天色忽明忽暗,三間明堂的瓦簷上飄著雨,吉祥正拎著木桶去接別院天井墜下的雨水,用來淘瀝幹淨養一瓶荷、幾枝海棠,大捧盞菊。她正挑著,崔葳蕤的大丫鬟春雁忽然急匆匆走了來。
過了穿堂,尚不見吉祥神情,春雁揮手笑道:“吉祥,你且過來我好告訴你,這準是一件好事兒。”
兩人坐了,圍挨著一根柱子的石墩子,都是素日親厚,聊的清楚,春雁矮著腰,似是怕叫人聽見,湊吉祥臉邊說道:“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只不論事輕事重,你都別與二人說漏了嘴。”
吉祥佯冷了臉,笑侃:“這話可就沒趣,憑我與誰說,也說不到你們姑娘面前。”
春雁忙賠罪幾時,笑道:“好妹妹,你是個靈透的,不比我們愚鈍,我自然信得過你才來說這些,再不與旁人透信兒談心的。你且細細聽著。”
“宇文公子送了一副花箋來,約我們姑娘明日晌午剛過去外面四福齋見面,這宇文泰賴臉追了一年半載,也不見勢頭有松,要知道,他可是那出了名的風流浪子,我們老爺礙在宇文老爺面上,又不好插手年輕人的事,硬著頭皮給姑娘看準了幾門親,誰知我們姑娘不同尋常,乖覺慣了,竟相不中那清正做派的豪門公子,一心都漸漸的在那打混球宇文泰身上了。”
“兩人也不知怎麼著,各種機緣巧事,天意促合,現如今已都有心意,只差捅破那層窗戶紙,想就是明日可見了。”
吉祥眼光上下一轉,笑道:“莫非是要來問我的見識?這般我可就要回去了,你們三姑娘和那宇文公子的事兒,我們姑娘勸過幾回都是白勸,也就不做那惹紅臉的不識趣,只叫姑爺多叮囑宇文公子幾句,現如今我們姑娘不過問了,你這個沒好歹的竟又來特特的告訴我,不怕你們三姑娘揭了你的皮?”
春雁無奈,解釋著矇混過去:“哪裡話,姑娘時常對我說‘唯有二嫂嫂,以前的綰妹妹,真心疼她’,二奶奶說的話,我們姑娘面上不顯,其實都記在心裡呢。只這種事,若是受得了掌控,豈不天下男男女女都相處和平了?怎有那苦情人、怨偶侶?我們姑娘是個性人,她的意思是,只要她歡喜這個人,憑他怎麼樣,都不算個值得計較的,結局是好是壞,同樣不論。我們說了,又罵我們是什麼世俗愚人,沒有精神氣兒,只有髒心,反誣陷了她的靈智。”
“我們再說下去,可就又冷又氣。若是二奶奶還好,不傷和氣,我們這起世俗愚人可就不能夠了。姑娘若有心,救一救我們姑娘於水火,即刻去悄悄的告訴你二奶奶,明日去做個掩護,一圈兒下來,杜大奶奶兩袖清風,使她去,請不動不說,也叫別人覺得奇異,其他姊妹們又都未嫁娶,傳出去反倒給人家平添是非。只有二奶奶適當。”
“一來有姑爺在,感情又好,是常跟著姑爺外出逛玩的,只有一點,我們崔府雖不及相府貴胄,姑娘也不一定能做到像姑爺那般照顧周全,所到之處都有攀附者架簾起屏,遮擋預備,更沒許多人爭著演樂子,但絕不叫‘二嫂嫂’委屈了。”
吉祥皺著眉,張口便欲推回,春雁卻緊緊拉著她的手,言語如珠,脫口堵了她一個哽咽。
“二來二奶奶不久前痛失一胎,正是傷心處,兩家素來親厚,便是我們姑娘請你們二奶奶出去散散心,那也無可厚非,沒什麼緊要關系,如此下來,必不惹疑。再則還有一個緣故,我們姑娘出不來,多因二姑娘緊盯,但若是綰二奶奶把人喊出去,料她也不敢多管,畢竟得罪了人,才叫二爺呵住,但凡有點良知的人,也該慚愧了,如何還敢自己跳出來說三道四?”
這番聽了,吉祥氣的臉紅脖子粗,啞口無言半晌,拍手笑著諷刺:“單你們姑娘有良知不成?都不是什麼好鳥!果然不是一家人不出一家門,天下烏鴉一般黑,用不著人時,又是冷臉,又是疏遠,這下子有用處了,便覥著臉求上門來,這倒不算,竟還利用起我們姑娘的傷心事來,叫你們鑽上空子了!也白牽扯我們一遭,出了事,霓姑娘不管,自有你們夫人找來,有不少辱我們姑娘的話也急待聽呢!”
“霓姑娘再不好,別的事兒上卻頗有知識,我不為誇她,只可笑你們姑娘一頭紮進那宇文泰懷抱中,再也起不來了,唯有痛過方知為時已晚。你也別叫我傳什麼話,好歹勸你們姑娘,趁早死了這條心。宇文泰就是見一個愛一個的風流公子。”
春雁急得直冒汗,見吉祥要走,一時氣其短腦風火,不深思量,語氣也不好了些:“好妹妹,我都同你講過了,我們姑娘一門心只要他,她自個兒都不論好壞,說什麼她愛誰與對方無關,不圓滿、生死別離、背叛成仇,都是常有的事,卻沒有相同的人,她也豁出去,只為自己的愛,結果不論,如此才不枉走一世,何苦咱們又攔著她?”
“可見,你比我還俗!”
春雁一鼓作氣說完,那邊吉祥聽了,沒法兒,只得匆匆回了嬌鸞畔。
誰知陳綰月聽了,也不多問,略一沉吟,點頭應允此事。
柳嬤嬤提醒:“何必摻和?到時有了問題,又是姑娘的不是了。”
陳綰月不以為意,斜歪在榻上,抬手翻動竹箋,眼皮抬也不抬地道:“既如此焦急來請,我不去,不論發展好壞,最後照樣是我的不是,什麼時候吵了架,記起明日捅破窗戶紙那時,我不撮合,引來另一撮合成他們的媒人,畢竟我未去,成與不成還能尚論,但引來的後者卻是果真弄成了事,故有紅臉後悔這一節。就是沒成,也又有我不去之因。”
“倒不如一氣兒應了,以後也有的話說,便是後悔,人也是他們百般請的,扯不到我身上去。”
話音剛落,有人大笑走進,陳綰月手上動作一頓,抬頭看去,果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掀開粉綠珠簾走進,方才正是眼前男人的爽朗笑聲,顯然心情不錯。
他負手走來,隨意揮了揮手,柳嬤嬤等都低頭退出,偌大房中轉眼空蕩蕩起來,陳綰月視線不經意瞥過雪紗窗外,正值酷暑,鳥雀轟鳴,枝椏明亮可愛。
晌午方過,沒什麼人。
她停頓了一下,心內瞭然,不緊不慢地擱下竹箋,合上沒再動過。韋延清往她對面坐了,飲茶半晌,閑閑地上榻靠著,兩腿一屈,頎長結實的身軀將茶案與朱漆寬架之間撐得滿滿當當,黑金衣袍凜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