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陳綰月雙眸含霧,低頭無聲。那邊盧太妃翩然起身,親去喚來杜嬤嬤,讓她去問庫房管事取一樣東西,杜嬤嬤不知說了什麼,面上遲疑褪去,飛快悄悄出了屋子。

不過多時,杜嬤嬤回來,把一盒香擱在案上,隨後退出簾外。

香盒花紋繁瑣,古樸精緻。盧太妃從中取了一些,裝在陳綰月的香囊裡。猜想到這可能是異香,陳綰月神情再也穩不住地慌亂起來,忙婉拒了盧太妃的好意:“太妃娘娘,這就不用了......”

盧太妃神色平靜,只是笑了笑,道:“我言盡於此,你如何考慮,看你自己。該說的我都同你說了。我知你處境,從杜嬤嬤那兒略有耳聞,她常去國公府看望盧夫人。若一個人連自己的生死都不能決定,哪裡還有那麼多的顧慮?你又怎知,這不是你唯一的辦法?”

她強調了句:“是保護你自己脫離困厄的辦法,而不是單單只為情。”

似是見陳綰月神情有所思索,盧太妃目光一轉,溫聲笑道:“不必抱著僥幸,雖說多餘的我不敢言語,但可以準確告訴你,這背後牽扯,不止韋父一人這般簡單。延清心裡清楚,所以他做了考慮,但你也該有自己的想法才是。”

盧太妃瞥過那張如芙蓉般嬌豔欲滴的臉龐,見那雙眸子中已有思索,不由得會心一笑。想來此女,亦是個有野心和魄力的,她說的這些事,小姑娘應是都有慮及,只外表乖巧可人,我見猶憐,若不刻意表現,很難叫人發覺。

不過是舉目無親,身後無人支援罷了。盧太妃心生疼愛,握緊陳綰月的手笑道:“我倒喜歡你這孩子,只被老太太搶了先養在身邊。你只管去搏,若以後出了什麼事,太妃府自有一處你的容身之所。”

陳綰月眼眶一熱,又和盧太妃說了些久別話。

等人兒一走,杜嬤嬤掀簾入內,彎身在旁,愁容提醒:“娘娘,若是韋二爺知道了,後果不堪設想。”

盧太妃擺了擺手,只是飲茶不語。半晌後,吩咐道:“去喚管西廂房的英婆婆過來,我有話對她說。”

......

天色深晚,陳綰月從後堂出來,當即有一僕婦上前,說是韋二爺與晉王去了書房:“二爺讓老嫗在此等候姑娘,若是二爺他仍未過來,先帶姑娘去西廂房歇下。二爺習慣住西廂房那一間,老嫗便自作主張將隔壁收拾一間出來與姑娘歇宿。”

陳綰月眸色一頓,隨了那婆子走去西廂房。

穿過抄手遊廊,院內風光一覽無餘。藥圃花木,相映成趣,夜幕上方一輪明月高掛,房簷朦朧染著潔白。早已過了掌燈時分,即使有亮處,黑夜也難遮掩。

陳綰月抬眸瞧了瞧,有兩間屋子亮著。前面帶路的老媼解釋說:“提前掌了燈燭,二爺這時想還未歸,方才往這邊來經過,老嫗見書房窗燭還未熄滅。熱湯都已備好,姑娘可先收拾歇了,待二爺回來,若問起,老嫗答一聲便是。”

陳綰月指尖無意碰到香囊,彎唇笑道:“辛苦你了。只我腳腕今日扭了,微有疼痛,煩勞嬤嬤同二爺說一聲我先歇下不等他了。”

老媼點頭應下,見那邊英婆婆在喊,急忙匆匆走開。

陳綰月進了屋子,沐浴過後,坐在榻邊挽幹發絲。瞥見案上那香囊,她拿過照在燭光下瞧看多時,上面繡著紅線鴛鴦,顯得波面澄霞,小畫船輕輕搖開一池漣漪。

窗旁,陳綰月支著下巴,凝脂如玉的手腕慢晃,其上帶著一隻玉鐲,質地溫潤。她垂眸思索,直到聽聞外面似有敲門聲,忙起身胡亂將香囊塞去拔步床裡的枕下,走去開了門。

男人並未進來,只在門外負手淡聲問道:“我聽那婆子說你腳腕痛,見你屋裡尚未熄滅燈燭,想還未睡,便來瞧瞧。可還痛著?這是藥酒。”

他伸出手,骨節分明的指節根部,掌心內有一個小玉瓶。

陳綰月抬眸,腮上還帶著浴後粉霧:“要不你幫我塗些?”

韋延清怔了瞬,低眸看見她較為繁瑣的衣裙,又觸碰到這姑娘眸中掩飾不住的忐忑與緊張,似是恐他拒絕或多想。他想了想,隨她邁步進去,又順手關上半扇門。

“都關上吧,冷。”她聲音輕柔地說。

韋延清默了默,抬手將另一扇也關了。

進去裡邊,陳綰月往榻上坐了,韋延清目不斜視地撩過衣袍,蹲下身去,搓了一掌心藥酒,長指撩開那衣紗,掌心覆蓋上去。

他慢而有力地揉了起來。

陳綰月頭較大,尤是向上推時,故她不得不雙手向後撐了,再去看蹲在身前的高大男人,他只望著地,眼睫垂下,投出一片陰影,但壓根兒看不出神情,那張俊臉冷淡依舊。

他認真在給她塗藥酒,幾乎是心無旁騖。

韋延清揉了有一會兒,站起去外面洗了手,回來將藥酒封好,擱在案上。

他正欲就此走掉,忽見陳綰月皺了一皺眉,腰身微微下去,瞧了眼腳腕,嬌滴滴道:“也不知還能不能走?”

韋延清頓住,垂眸遮住眼底神色,傾身過去把人兒抱了起來。他臉上沒什麼表情,隨便解釋道:“我抱你過去。”

陳綰月應了,然而韋延清彎身放下她時,脖頸上兩條纖細的胳膊卻未收回,仍然緊緊攀在他身上。韋延清情不自禁挑了挑眉,少有波動的眸底此時閃著幾分晦暗。

他默然掩去,只是疑惑看著她漂亮的臉龐。

異香清幽,彌漫帳中。

陳綰月思忖多時,還是當著韋延清的面把那香囊拿出撂去一旁,她堅定又溫柔道:“你選擇相信我,我也該相信你才是。”

這才是她心悅韋延清的原因。

太妃娘娘說的固然沒錯,但她也要記住兩人在一起的初衷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