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李曄的腹心之臣,李曄的新政會造成的影響孫偓完全可以預見到。但是他依然選擇了無條件支援李曄。王摶在這樣的時候處變不驚,以國務為重,這不禁讓孫偓有些羞愧。含元殿內室,李曄已經說不出話了,當何淑妃和顧弘文來看他的時候,高克禮正抱著皇帝在擦血。

「大家!……」

顧弘文湊上前來跪倒在李曄面前,眼中淚水已是止不住的往下流淌。

皇帝想抬手安撫顧弘文,但此時卻沒有抬起手的力氣。

何芳鶯眼眶通紅,聳鼻子抬頭望天,強迫盈眶熱淚不突然決堤。

「莫哭。」

「人固有一死……」

此時的李曄終於是放下了自己的驕傲與執念。

他已經能感受到那股來自死亡的陰寒已經徹底將他包圍。

他落寞的自嘲了一句:「朕總是提醒自己,不能犯了歷代帝王的錯誤。未成想,朕卻是一直在跟著他們的步伐往前走。老天爺是真的不公平,朕還沒有把大唐江山建設成盛世啊……」

「你不要再說了

!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何芳鶯默然落淚。

「梓潼,起草詔書,立召杜讓能、韋昭度、劉崇望、崔安潛、王摶、陸扆、朱樸、孫偓、崔胤、崔遠、王溥、王贊、蘇檢、歸黯、楊守亮、裴進、裴徹、裴質、丁士良還有楚國夫人侍中。弘文,起草密旨,令齊王弘、魏王勳、岐王願、越王江、儀王文博、韓王克良、覃王嗣周、長樂公主意、靜安公主谷一、臨江公主子規、楊守亮、鄭孝遠、張存敬、馬殷入朝。」

說到這裡,李曄突然開始咳嗽起來,嘴角漸漸有殷紅滲出。

「別說了,官家不要再說了!你先好好養病吧,等你休息好了再說!……」

「朕心裡有數,再不說恐怕就說不了。」

何芳鶯只得忍痛離去,秘密將大臣召集起來,帶到李曄面前。

顧弘文拿來紙墨提筆起草密旨,一邊寫一邊淚流不止,不禁哽咽道:「大家崩去,奴婢何以得活!」

「聖上?」

不到一炷香,十幾名重臣來見。

見到李曄這般模樣,大家也是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哪怕是心裡已經做好一定思想準備的孫偓,見到李曄的這一刻都有些無法接受。他們誰都不願意相信,昨天還在主持內閣會議的皇帝,今天就成了這樣。李曄見眾人前來,勉強露出一絲笑容,問韋昭度:「你仍然忠於朕麼?」

「臣願為大唐社稷赴湯蹈火。」….

「那你就去晉陽吧,河東是我朝龍興之地,不能交給外人出鎮。邊疆的戰爭,你們不能停下。契丹、突厥、沙陀、党項、高昌、身毒諸胡,你們要永遠留一個心眼。耶律阿保機是不是在河西效力?把他召回來吧,留在長安。」

「咳咳。」

李曄現在每說一句話,聲音就弱幾分,若不仔細聽,幾乎聽不到他要說什麼。

「王摶。」

王侍中上前一步,面色複雜的看著皇帝。

太平登封十三年十二月初,在付出重大傷亡代價後,齊王李弘終於全殲甘州吐蕃,率主力至龜茲城祭天勒石,以紀念收復西域,同時告慰當年死難將士。長達數年的河西會戰結束後,齊王還準備西進,但長安特使帶來了皇帝的密詔,令諸王火速啟程回京,目的不知道。

太平登封十四年春,上移居西內新建的長樂宮。

二月,太師、太子少保、紫金光祿大夫、驃騎大將軍、集英殿學士、知制誥、南陽王、左右神策軍中尉、河南大學校長、故相劉崇望薨於洛陽,享年八十一歲。噩耗傳回長安,病中的李曄傷心痛哭:「朕本想克復安西后與老師把盞共飲,不料天不假年,令人情何以堪!……」

贈楚王,諡文靖。

陪葬皇陵,配饗廟廷。

中秋,故相河間王杜讓能薨於長安蛤蟆陵家中,享年七十三歲。老爺子於夢中而卒,前一天曾感嘆道:「想念聖上烤的羊排……」

劉崇望病逝的時候,病中的李曄還不顧天氣寒冷,親臨明德門目送葬隊遠去。等到杜讓能也去了,李曄就悶在宮裡了,剛回京的齊王奉命去替李曄弔喪。宰相們來長樂宮奏事,見李曄沉默不語,就知道聖人是為河間王的薨世難過,便勸慰道:「杜文端公一生功德圓滿,立說、立德、立功,正心、正行、正風,三女五子十二孫,皆是才俊,聖人理應為他高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