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洛陽的時候,李文博好幾天沒出門,李歸乙看哥哥情緒不對,就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得知哥哥被顧弘文欺負的那些事,李歸乙哭訴於淑妃曰:“高祖化家為國,人人皆得封崇,艱難以來,儀氏五代赴難死國,以至今日將絕,承先人後者,在子惟博,在女惟乙,一世兩身,形單影隻,儀氏九世,惟此而已,不幸弘文擅權作福,乃至當眾笞兄。”

“權柄中外而不識戰陣,彼何人也,常額衣資不足而前蹈白刃,此何人也!冤仇尚在禁省,受陛下恩寵,儀氏何罪!”

李歸乙在淑妃面前控訴顧弘文,一雙眼睛哭得通紅,何芳鶯聽完,悽然道:“本宮幾乎忘了這個家賊,召顧弘文來見!”

乃令顧弘文來見,弘文不敢入,告罪於帝。

皇帝把他訓斥了一頓,罰俸三個月,以作為懲戒。

目前,皇帝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唐代的朝會,分為大朝會和常參兩種。

七月十三,洛陽紫微宮,貞觀殿正在舉行常朝。

常朝又稱常參,是處理日常政務的早會,儀式很簡單,史官侍立左右,殿侍御史主會,百官依次奏事對辭,奏事完畢之後,百官儀仗依次退出,皇帝再留下各執政宰相單獨議政。

在長安,艱難以前,常參地點一般在太極宮的兩儀殿和太極殿,艱難以後,權力中心向東內轉移,含元殿、紫辰殿、宣政殿、延英殿、麟德殿、思政殿是君臣開會的主要地點。

洛陽這邊,黃巢、秦宗權、孫儒之後,洛陽遭到了了毀滅性打擊,上陽宮除了貞觀殿勉強保全之外,其他幾乎是一片廢墟,紫微宮雖然也遭到了焚燬,但好在許多宮殿根基猶在。

在張全義的治理下,紫微宮有所恢復,這回移駕洛陽之後,朝廷就搬到了這裡,常參在武成殿舉行。

今日早會的訊息很勁爆,宰相杜讓能之弟,戶部侍郎兼中書省舍人杜弘徽被貶出京,任湖南觀察使永州司功參軍事,東川行省參知政事杜彥林獲罪,被貶嶺西容邕觀察處置使。

杜讓能長子杜光義獲罪,不再擔任考功郎中,任鄂嶽鹽鐵判官,次子杜曉亦被牽連,外放江西淮南轉運留後。

杜讓能少子杜綠衣,會中人,往諸王,被貶連州司士參軍事,御林軍憲兵校尉府參謀總長劉景宣被貶出京,任靜海軍節度使監軍院使,右神策軍中尉西門君遂被貶朔方軍。

這很可能是賜死的前奏,就看高克禮肯不肯放人了。

杜讓能罷相,出任西川行省同平章事,魯國公、判度支、吏部侍郎、翰林知制誥、判六軍諸衛事、集賢殿大學士、中書執政事筆孔緯加中書門下平章事,進中書令,成功復相。

韓國公、判度支、門下侍郎、檢校右僕射王摶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進侍中。

攝冢宰、判度支、翰林學士、尚書左丞、兵部侍郎、太上凌霄宮監院陸扆拜相,加同書門下平章事,判六軍諸衛事,兼中書侍郎,中書侍郎兼御史大夫孫偓一道拜相。

宰相韓正出鎮鄂嶽,出任鄂嶽觀察使,宰相柳璨罷相,被貶嶺南節度判官,兼廣州刺史,與裴樞共事。

因為小兒子杜綠衣和中官劉化元跟親王李倚吃了一頓飯,首相杜讓能被迫下野,南衙數十名文官被貶,超過一百名北司中官被皇帝杖殺,禁軍中尉府主事宦官盡數被貶。

孔緯、王摶、陸扆、孫偓復出,孔緯擔任新一屆執政。

這件事怎麼看怎麼奇怪,杜綠衣作為杜讓能的兒子,再傻也該知道不能結交中官,睦王李倚再紈絝怎麼也該知道不能和中官有所交往,但偏偏宰輔之子親王宦官坐到了一起。

再聯絡到東廠方面追查出來的,已經被貶出京的右神策軍護軍中尉西門君遂,有一回去神策軍京西行營視察的時候,竟然跟已故涇原節度使程宗楚的舊部,也就是後來的涇原節度使,現任御林軍鎮東大營練兵使張播秘密見了一面,其中參會的還有被皇帝夷滅三族的原鎮國節度使韓建的七名舊部,偏偏西門君遂還跟眼下正紅得發紫的另一位中官顧弘文不和。

如此一來,事情就好推斷了。

西門君遂、劉景宣、劉化元、張泰這一派先朝內侍省舊黨跟高克禮、顧弘文、江方慶、褚熊這一夥新晉宦官的矛盾衝突已經發展到了一定程度,雙方都想除掉對方。

誰都知道,張泰的養子張承業在河東當監軍,跟李克用私交甚篤,如果提前約定好,等到長安爆發政變,屯兵河內的李克用就可以發兵洛陽,請皇帝下詔退位當太上皇。

這樣一想,事情的面貌大概就清楚了。

西門君遂有心廢立,於是找到同樣手握兵權的中官劉景宣,劉景宣假父劉季述在五年前的政變中被楊復恭殺死,劉季述的殘餘黨羽則被高克禮斬盡殺絕,劉景宣當時因為在外鎮監軍才倖免於難,好在他也狡猾,直接轉投高克禮,靠著高克禮的賞識,他不但保住了性命,還當上了憲兵總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