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墩臺荒廢,已經與當年無法相提並論。

十幾個官兵縮著脖子縮在樓裡,雙手縮在袖子裡,兵器七歪八倒的扔在了一邊,朔方越來越勐烈,天上彤雲密佈,整個世界漆黑一片,只有關樓上的燈籠散發著昏暗的光。

觀察塔下,黑暗之中,七八架軟梯悄悄靠在了柱子上。

七八個矯健的黑影在朔方和黑夜的掩護下,沿著軟梯往樓頂飛快向上,梯頂距離圍門還有三尺多的距離,不過這些黑影卻是輕輕一躍就翻進了圍門,圍門旁邊,一個官兵正縮著脖子靠在牆上打盹,於是其中一人取下銜在嘴裡的短刀,勐地捂住他的嘴巴,然後飛快在他脖子上抹了一刀,那名官兵掙扎了幾下,雙手狠命拍打著木門,但是聲音卻被朔風暴雪掩蓋了。

這邊,越來越多的黑影竄了上來,很快聚集了二十多人。

這些人個個身材魁梧,每人身上都穿得鼓鼓的,內裡是棉衣,中間套著牛皮棉甲,外面穿著魚鱗片甲,一副鐵浮圖裝束,整個人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行動起來卻是健步如飛。

這些人是宣武左右控鶴都牙兵,令秦宗權蔡軍聞風喪膽的存在。

晚唐藩鎮軍隊的基本編制是都,一都就是一軍,一般下轄一千士兵到一萬不等,宣武牙兵則是從每一都選出幾十個最能打計程車兵,然後集中到一起編為完全脫產的衙內地主武士。

不事生產,名下都有田產佃戶。

專職扈從,類似於後世的憲兵部隊。

就作戰而言,牙兵一般也不參與野戰和攻城戰鬥。

經過殘酷的訓練,這些牙兵無論是單兵戰鬥力還是組織化程度或是軍事文化素養,都要比普通士兵高出一大截,組織凝聚力極強,戰鬥意志非常堅定,是各鎮藩兵的核心骨幹。

驅逐廢立乃至殺害節度使的,幾乎都是這群牙軍武士所為。

地位尊崇,權力極大,名副其實的憲兵,各個藩鎮的重要關隘都有小股牙兵坐鎮,其軍事職務類似於後世的特殊部隊,專職保護高層、偵查、統計、破壞、督戰、暗殺、突襲等。

都說唐末武夫地位高,那是道聽途說,唐末基層士兵跟明末衛所農奴並無本質差別,這些衙內、宅突、後樓、宅使武士才是世人口中那群的唐末武夫,也是最為殘暴的存在。

不但如此,他們也是每個藩鎮的特權階級,擁有司法特權,不受法律約束,衙內有法直官和狎牙單獨管理,享受年中獎、年終獎、節假日賞賜、公款吃喝,有田有妻妾有佃戶。

不打仗的時候,到點去軍營上下班打卡就行了。

貴族階級有什麼出格行為了,這些人隨時能把你家圍了,田承嗣能數次復叛,核心就在於三萬戶衙內,誰敢搶走他們的既得利益,別說狗皇帝,就是自家大帥也照殺不誤。

這二十三名控鶴牙兵控制觀察塔的時候,其他的也摸上了關樓。

等到官軍發現突襲的汴人,事情已經晚了。

悄悄潛越進入上關樓的控鶴牙兵殺掉官軍崗哨之後四處縱火,標記望樓、軍械庫、糧庫、烽火臺、官邸等重地位置,同時控制新寨的三座側門,之後越來越多的汴兵進來了。

太平登封元年冬月初二午夜,上官樓要塞被破,九百守軍全軍覆沒。

……

在葛從周襲擊上關樓的同時,朱友文統率的左路永平軍共三萬人,在朱溫外甥袁象先和朱溫第三子朱友恭的率領下,向洛陽行營駐河內府汜水江邊的鄢陵大營發起了突然襲擊。

他們採用了幾乎相同的戰術,在陝虢內奸的策應下,順利攻下了鄢陵。

駐紮在鞏縣的李存孝得報,連夜帶兵馳援,卻不料在楊柏裡遭遇了早就埋伏在此的朱友裕和牛存節,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四年前牛存節和丁會在太行山下幹掉了李存孝一萬弟兄。

時逢四年,老冤家在洛陽再見,李存孝卻沒有走運。

由於突遭伏擊,河東軍猝不及防,一照面就損失了三百人。

屯駐在草池口的張存敬聞訊,親率兩萬精銳步騎趁勢連夜奔襲鞏縣。

駐紮在偃師的官軍李克良部得報,冒雪救援李存孝部。

與此同時,葛從周率四萬精銳,從登封出發,沿北直奔洛陽。

次日拂曉,得知左右兩路分別突破汜水和嵩山後,朱溫立即率領八萬中軍發起渡江,在已經過江的朱友恭和牛存節的夾擊下,各渡口官軍無法組織汴軍渡江,被迫向洛陽突圍。

至此宣武十一萬精銳外加四萬隨軍丁壯輔兵廝卒,總計十五萬人相繼渡過汜水。

日行四十里,星夜向洛陽開進。

諸道行營都統劉崇望尚未抵達洛陽,東都留守崔胤和都畿行營節度使楊成商議過後,決定把分佈在洛陽四周的部隊收縮回洛陽,等待劉崇望前來主持大局,等待各道兵馬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