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李文博又獨自坐在屋裡,看著窗外的樹葉隨風飄動。

妹妹李歸乙從中和殿放學回來,洗漱了一下就坐下為哥哥彈琴。

下午的時候,宮裡來人了。

淑妃設下宴席,款待有功宗室子弟,李歸乙喜出望外道:“皇嫂命赴宴,哥哥快快更衣,你這次為朝廷立下了戰功,如果嫂子再為儀王府說幾句好話,你襲王位就指日可待了!”

“皇嫂召見,非同小可,我給你化個妝吧!”

李歸乙憔悴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了開心的神色,興高采烈為哥哥打扮起來。

“哎呀,我不用這根簪子!”

她也笑了,坐在李文博身邊,絮絮叨叨說著:“等宴會結束,咱們就去宣華坊,你小時候最愛吃那兒的胡豆黃兒了,還記得那回我帶你去的包子店嗎?你說那家的羊雜碎好吃。”

“我也覺得好吃,可惜咱們家的田地都被皇兄沒收了……”

她忽然不說了,限地令和新政律推行後,昏君只給儀王府圈了三十畝地,刨去租戶自留和一家三口的各項開支,剩不了幾個子兒,李文博不敢結婚,怕寒酸的婚禮被人笑話。

湊不出足額嫁妝,妹妹李歸乙十九歲了還沒嫁人。

李文博唯一的希望就在軍隊,給皇兄賣命打仗,以此求得昏君不廢除儀王爵位,當初的上百家宗室,在僖宗返長安後,保留爵位的只有二十來家,因為大多數宗室都沒人了。

如今朝廷不可能為了只剩下三口人的李文博一家保留儀王爵位,讓李文博襲王位不是一紙聖旨的事,還得按照祖制賞賜田地封官,每年還得發放大筆歲錢,昏君可沒有這麼大方。

……

進宮的時候,長安殿總管太監韓全誨抱著德王小李裕站在殿門前迎接。

“有勞韓公公了,文博有傷在身……”

韓全誨躬身道:“世子請進,夫人很看好世子啊!”

說罷意味深長看了李文博一眼,李文博想問,韓全誨卻轉過了頭。

“哎呀,郡主來了!”

韓全誨一臉諂媚,堆起令人噁心的笑容,肉麻道:“郡主快請,夫人等您好久了!”

李文博回頭一看,卻是淑妃的妹妹,李曄的小姨子,靜安郡主何芳舞。

何芳舞?

聽到這個名字李文博頗有些如雷貫耳的感覺。

在大明宮,不知道李文博的大有人在,但不知道何芳舞的人著實不多。

作為淑妃的親妹妹,外戚何氏的第二才女,何芳舞自來到長安便光芒萬丈,處於所有人目光聚焦之處,一言一行乃至一顰一笑都為人關注,跟何寧一樣,何芳舞也是才華過人。

六藝出眾,道法精妙,尤長易理玄學。

去年太清宮在香積寺舉行水陸法會,朝廷廣邀各方名士論道說法,佛道雙方就神滅論進行了一場持續了三天的辯論,最終被上林大學一個橫空出世的不知名女學士蓋棺定論。

舌燦蓮花,教理精妙至極,本已勝券在握的香積寺方丈只能認輸。

這個人就是她。

她是上林大學校務部首席學士,數理學院授課博士,皇陵機關監造使,秘書省著作郎,國史館校書令,太上凌霄宮監院使,武學參謀科知管帶,御林軍憲兵校尉府通直參謀長。

不但才華過人,長相也是傾國傾城,令昏君垂涎三尺。

在任何地方,美人都更容易抓人眼球,何況還是前途無量道法超絕的美人?雖然何芳鶯、何寧、鍾靈雪、趙一真與她都有接近的特質,然而與何芳舞相比,卻各有各的缺陷。

何芳鶯居於深宮,深居簡出,才美不外現,何寧不通人情,失之冷漠,鍾靈雪天真爛漫,失之幼稚,趙一真心直口快,失之急躁,各有各的缺陷,何芳舞卻是完美自在無缺。

這一點,在李文博和她目光對接的瞬間,李文博便領悟於心。

除此之外,最讓李文博在意的,是那雙彷佛會說話的眼睛,何芳舞從李文博身邊經過,與李文博視線對接只有瞬間,但李文博彷佛聽到了何芳舞溫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久聞世子盛名,今日一見方知無虛,我非常期待你的奏對。”

何芳舞雲髻珠釵,峨眉一尺金步搖,珠花龍鳳冠高髻,杏眸紅唇奪目,一襲紅衣,袍身字紋顏色以澹白品月深藍尊貴之色組成,腰似流紈素,耳著明月璫,一舉一動似天仙。

出塵的氣質,彬彬有禮的姿態,令李文博對何芳舞的觀感大為改觀。

在此之前,他未曾與何芳舞見面,但也是久聞盛名,人們說她溫和有禮,溫文爾雅又不失高貴典雅,如他山之玉,而李文博基於對外戚的一貫映像,自動將其想象為道貌岸然。

然而此時一見卻發現是自己先前想偏了,這位女學士似乎真有些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