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曄召韓建入朝覲見,韓建畏懼皇帝問罪,稱病推諉不朝,對此李曄早有預料,所以也沒有生氣,只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批閱完案頭奏摺,伸了個懶腰,李曄前往長安殿看望淑妃和李廷衣,之前李曄在裴貞一身上因為縱慾過度,便藉口生病不去上朝。

對於李曄的昏君行為,何芳既失望又傷心,好些天都悶悶不樂,李曄自知理虧,費盡心思哄騙了三次,夫妻二人才和睦如初。

及至長安殿,女官肖斯尹等人迎來,李曄淡然一笑:“平身,淑妃何在?”

肖斯尹答道:“啟稟陛下,夫人在後院教廷衣繡工。”

“朕知道了,你去吧。”

在肖斯尹軍機重地拍了一把,李曄哼著小調往後院走去,他的心情相當好,一路上遑論宮女閹人,見了皇帝都躬身請安,李曄一一回應,看到個別年老的宮人,還讓高克禮掏出錢袋打賞一二,感動得這些老宮人連連作揖謝恩,聖人給賞錢,那是真心疼愛咱們這些奴婢。

走著走著,不知覺的就走到了長安殿後院門前。

如今的長安早已不是當年的長安,僖宗返回長安後修繕了前朝,含元、紫宸、延英、清涼等重要宮殿都得了一定修繕,但因為財政捉襟見肘,內中各殿都沒顧得上。

李曄即位後也下旨修繕皇宮,但這一年多以來又打仗又練兵,財政非常緊張,李曄和杜讓能為了省錢搞錢,幾乎是絞盡腦汁,何芳鶯也體諒時局艱難,工部尚書崔昭緯四次提議修繕長安殿她都沒有答應,說長安殿能住,長安殿的宮人也從來不出宮買東西。

單看長安殿正殿的確還可以,去年李曄還在這裡宴請了文武百官,但後院已徹底荒廢了,流水乾涸,花草枯死,荒草齊人高,亭臺半塌半就,滿是灰塵蛛網。

見微知著,管中窺豹,唐統的衰敗氣息撲面而來,推開內院大門,李曄在高克禮和顧弘文的簇擁下入內。

後院空蕩,秋葉滿地,小院正中擺有織機,三個女人正各自織布穿線,其中一個是淑妃何芳鶯,兩月大的德王李裕被她用揹帶背在背上,小傢伙趴在母親背上睡得很沉,這傢伙只要離了何芳鶯懷抱,馬上就開始哭。

何芳鶯飽受折磨,一直睡不好覺,這段時間的氣色很差,連織布的時候都把他背在背上。

唧唧復唧唧,三妃當戶織,另外兩女是李廷衣和李漸榮,李漸榮出身貧寒,織布的動作也很麻利熟練,李廷衣挨著何芳鶯坐的,動作不甚熟悉,現看現學。

三個女人織得很認真,對悄然到來的皇帝渾然不知,最後還是李廷衣眼角餘光瞥見身後有人來,這才發現了皇帝,當下不禁雀躍道:“淑姐姐,陛下來了!”

李曄止住要行禮的三女,淡然笑道:“你們怎麼想起織布了?”

何芳鶯起身,展顏一笑道:“閒來無事,不如做些有用的事,能省些開支。”

等她起身,李曄才發現,她只一身樸素衣裳,沒有任何多餘的點綴,只內襯緋紅作為掩映而已,想來也是擔心織布的時候會損壞那些貴重的衣裙。

朝廷今年雖然收入了六百多萬貫錢,但李曄根本沒有過手,都給杜讓能調配了,京畿流民要招撫安置,官員的俸祿,內侍省的開支,神策軍的軍餉,御馬監四營的軍餉,北斗七營兩萬多人的,遭兵禍的鳳翔和隴右要撥錢,製作兵器甲冑也要錢,西川還要燒錢……

看到何芳鶯這身打扮,李曄百感交集。

“芳鶯如此,朕心甚愧……”

何芳鶯拉著李曄手,輕聲寬慰道:“陛下不要這麼說,臣妾甘願所為。”

李曄慚愧一笑,叮囑道:“你才坐滿月子,保重身體為要。”

“沒關係的,臣妾還有一件事要跟陛下說。”

李曄疑道:“何事?”

何芳鶯拉著李曄走到一旁,面露難色道:“昨天太后宣見臣妾,說王國舅想去西川前線為國效力,還說如果不能派任西川,出任朔方節度使為國戍邊也可以。”

太后即懿宗皇后,是僖宗和李曄的生母,何芳鶯口中的王國舅便是她的親弟弟,田令孜被逐後,王瑰向僖宗討要節度使,僖宗並不昏庸,知道舅舅沒這本事,給了王瑰一個清水衙門的差事,李曄即位後,王瑰又兩次討要山南東道節度使,因為楊復恭反對外戚干政,李曄也知道王瑰沒這本事,兩次都拒絕了,可沒成想這舅舅還不死心。

歷史上王瑰向昭宗討要山南東道節度使獲准了,但卻沒有徵求楊復恭同意,於是楊復恭指使義子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亮提前在王瑰船上動手腳,王瑰本人及隨從賓客全部溺亡。

有報國之志,無報國之才,李曄很想問舅舅,您老在長安住著不好嗎,老想著出去打仗作甚,不怕死在戰場上嗎?

話說回來,太后多次出面,李曄已不能再拒絕,這是以孝治國的時代,三番五次忤逆父母就是不孝,皇帝也是一樣,如果太后跑去太廟哭訴,李曄就難堪了。

以王瑰的才能,節度使肯定是不能給的,那就讓他去西川打仗好了,反正這是他自己提出的要求。

沉思少許,李曄說道:“轉告太后,讓舅舅做好赴任準備。”

何芳鶯如釋重負,終於清淨了。

說完這時,與何芳鶯恩愛了一陣,李曄又檢查了李廷衣的讀書情況,這小美人已經讀到了憲宗實錄,李曄詢問相關的人和事,她回答得頭頭是道,李曄很滿意,表揚了幾句。

見完何芳鶯和李廷衣,李曄又去看了李漸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