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趙文牟斡旋,許諾明日大發錢糧酒肉犒賞,聚集起的武人這才各自散去,他們這麼一通鬧了,才有今天節帥府的事,樂從訓也被逼離開魏州。

樂從訓帶人到東門下,但城門卻關著的。

城頭火把林立,人頭攢動,喧譁聲震天響,後院軍使孟長威對樂從訓道:“大哥,看來這群雜種不打算放行啊,咱們要不要換個門走?”

樂從訓怒道:“我又沒殺兵害命,且先跟他們說教,不行再換個門出城。”

樂從訓縱馬走出,率三百騎走至門樓前二十步的地方停下,看見樂從訓露面,城頭上的吵鬧聲小了一些,興許是知道樂從訓要談,打算從他身上榨出來點血喝。

樂從訓衝門樓上喊道:“本將奉大帥之命前往相州赴刺史任,勞煩兄弟們開門!”

城門沒開,過了一會,才聽得高上有一人道:“哪個本將軍?魏州這麼多將校,老子又不是都認得,出城?大帥有宵禁令,天黑之後不許出城,你哪來就回哪去!”

樂從訓抬頭一看,只見說話那武夫衣冠不整,頭髮亂得跟雞窩一樣,只用了一根木簪子胡亂串著,整個人滿臉痞氣,老軍頭無疑,應該是這夥牙兵的主心骨。

聽到這話,樂從訓氣得半死,卻又只能好言好語道:“某是樂從訓,某年少輕狂,先前賞罰不明開罪了諸位,父帥已罰某出刺相州,還望各位諒解一二,開了這城門。”

那武夫懶洋洋道:“違抗大帥軍令的事不好辦哪,將軍可給大家夥兒帶了錢?”

“餉!餉!餉!”

他這麼一說,城頭上登時響起了一片怒吼聲,似乎是在對樂從訓示威。

樂從訓咬牙切齒,強自忍著怒火問道:“本將走得急,身上並無多少錢財,你們要多少?”

武夫把玩著砍刀,笑道:“那當然是多多益善了,將軍身為大帥長子,不至於兩萬錢拿不出手罷?依小的看,將軍還是回去罷,天亮了再啟程,你看怎麼樣?”

這咄咄逼人的陣勢,樂從訓哪裡還敢呆到天亮,只恨不得馬上飛到相州去。

“休要與樂從訓多言!”

城上城下正談的時候,遠處又衝來大隊驍騎。

馬蹄聲震耳欲聾,這夥牙兵右手持刀左手舉火,很快就衝到了門樓下,領頭武士乃是個方臉大眼的兇狠漢子,右手持一杆長矛,上面挑著三顆血淋淋的人頭。

臨近,那武士笑問樂從訓道:“樂將軍,你是不是還有三個弟兄不曾帶走?”

樂從訓大驚,連忙朝他矛頭上的腦袋望去,三個人頭都是血淋淋的,面目模糊不清,根本辨識不出來,那武士見樂從訓看得認真,長矛一揮將三顆腦袋拋給了樂從訓。

撿起來擦掉臉上的血肉一認,果然是先前久候不至的三個弟兄……

“你、你……”

樂從訓大駭,連連後退幾步,血腦袋砰的一聲掉在地上。

士卒得以凌偏裨,偏裨得以凌將帥,河朔三鎮的風氣的確如此。

持矛武士怒喝道:“它日用兵,錢糧不可仰朝廷,今六州刮肉養軍,百姓苦於搜刮,得財用於公家尚可諒解一二,爾瘠軍民而肥五百子,吾等何過,魏人何罪!”

這武士一說完,整個魏州東門的牙兵都怒了,軍心大亂,不但不肯放行,反而附和著又響起一片怒吼之聲:“魏人何罪!魏人何罪!魏人何罪!”

孟長威勸樂從訓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哥還是解散咱們,不然萬難出城!”

“樂從訓!”

持矛武士縱馬上前,手中長矛指著樂從訓大喝道:“為保汝樂父子,吾等無不枕戈待旦以備鄰鎮軍馬賊子襲魏博,今將士憤怒,不殺逐五百子,汝不離魏州城也!”

我們為了保你樂家父子的榮華富貴,哪個沒拼命?

你這從牙軍中選出的五百子就高人一等不成?解散五百子,再殺幾個以儆效尤,然後拿出錢糧來安撫軍心,否則你樂從訓別想離開魏州!

見樂從訓沉默,持矛武士又暴喝道:“速速回話,某可耐不得煩躁!”

眾兵亦怒,情緒愈發聒噪,在城頭上那武夫的帶領下,聚集在東門附近的牙兵再一次齊齊的對樂從訓發出了直衝雲霄的怒吼聲:“回話!回話!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