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又如數家珍道:“秦漢以來不遠,漢宣帝故劍情深,漢成帝崩於趙飛燕、趙合德二女裙下,曹魏明帝睿沉溺美人早崩,招致司馬氏作高平陵慘禍,北朝高齊亡於鄭妃之手,南朝劉宋覆於後宮。”

“本朝先有則天篡唐改制自號大聖皇帝,又有韋氏欲廢中宗故事,再有楊玉環為禍長秋。范陽三鎮十數萬雄兵髮長安,旗號就是誅殺楊國忠,楊玉環亦被陳玄禮絞殺於馬嵬驛。”

“樁樁件件,不忍直視,不足以證明紅顏禍水也?”

楊復恭臉色漸沉,開始認真思考起來。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京中盛傳淑妃侄女寧文史俱通,善為上官婉兒,惡為太平公主,旦夕能生大禍,楊守立粗鄙無謀,一介匹夫,必為何寧提線木偶!”

張浩史論結合,做出了楊守立會被何寧玩弄戲耍控制的論斷。

楊復恭卻疑道:“那女子才十六七歲,焉能有如此工於心計,文安言之過甚耶!”

張浩,字文安,楊復恭很是倚重他,平素都是以字相稱。

張浩認為太傅大意,楊復恭也認為張浩誇張了情況,主屬兩人終是不歡而散。

楊復恭雖然沒把幕僚的良言聽進去,但聯絡楊守立最近的舉動,心裡也打起了問號,這個楊守立,不,這個李忠國,到底在想些什麼?

李忠國沒讓李曄失望,對楊復恭愈發不恭。

往日天天跑到府上請安,楊復恭若有命令,屁顛屁顛就帶人聽命來了,可自從與何寧結婚後就沒再去請過安,楊復恭讓他乾點什麼事,不是生病就是墜馬,藉口說不完的多。

李忠國擺出一副分道揚鑣的架勢,楊復恭氣憤不已。

昨日朝會結束後,父子二人恰好在丹鳳門相遇,楊復恭以為他會乖乖跟自己行禮,不料李忠國只是隨意的拱了拱手,完了就要走人,舉止神情懶散不已。

楊復恭大怒,叱責李忠國道:“你這孽畜,不敢忤逆至此!”

李忠國反問道:“不患寡而患不均,末將戰功赫赫,太傅何故刻薄至此?”

口吻如出一轍,我和楊守貞、楊守信等人都是你的義子,他們不是方鎮大帥就是一州刺史,我又是個什麼,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天威軍使?這也叫不薄!

這話不但有興師問罪討說法的意思,而且竟連父親孩兒的稱謂都免了,直以上下級相處。

楊復恭聽了,更是氣得半死,抬手就是兩耳光打上去。

憤怒之下,這兩耳光的力道極大,甩得李忠國眼冒金星,鼻血都流出來了。

時值散朝會,文武群臣從丹鳳門魚貫而出,見號令朝堂的楊太傅正在教訓忤逆子,眾人都好奇的圍上來觀看,有人想去勸,卻又被同僚制止:“宦黨的家務事,輪不到你我插手!”

大庭廣眾之下被扇兩個耳光,鼻血都被打出來,又被文武群臣看熱鬧,面子裡子全丟了,李忠國氣得牙關打顫,念及部下心腹都不在此地,便跪地叩首認罪。

楊復恭喝令其悔改,將那妖女送回孃家去,李忠國假意點頭答應,雙目視地咬牙不語,心裡卻暗暗發誓道:“老閹賊,可不要讓我找到機會,否則叫你死無全屍!”

看李忠國不說話,又連連叩首,楊復恭以為其已經吃了教訓,便冷哼道:“這回且饒你,再聽到你跟那何家女人同吃同住,乃父就活活打死她,滾!”

李忠國如蒙大赦,飛一般逃回家中。

把這些事原原本本講完,李忠國已然流出了眼淚,對何寧哭訴道:“大丈夫生於天地間,當如浩蕩長江之水奔東海,吾今為人所制,喜怒哀樂不由己主,嗚呼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