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人裡,這孫承蔭最為軟弱。

果不其然。孫承蔭還沒等錢謙益怎麼發問。就主動把自己所知的都交代了。

他連聲大嚷刺殺案和他無關,是陳洪範託他往外帶人。說是一個家丁的父母在城外鄉間得了急病,必須出城去看,託他帶出去。

他答應了,僅此而已。

錢謙益看他神情,知道他說的半真半假。全是假的,不至於。但不過若說就是單純幫忙,也不可能。

追問之下,這孫承蔭只得承認是收了一百多兩銀子。他也疑心這人或是陳洪範手下做了什麼不法之事,才託他用隱匿手段帶出去。但也沒往深處想,先賺這銀子再說。

孫承蔭哭喪著臉說道,自己因為受懲,年俸被革,手頭正有些緊,見有銀子,便就答應了。

隨即賭咒發誓,他真的沒想到是和刺殺案有關,以他對陳洪範的瞭解,覺得或許只是涉及財物方面的不法之事。

就這樣焦點又轉到了陳洪範身上。

錢謙益看陳洪範神情,做好了要打一場苦戰的準備。看陳洪範這種不慌不忙的神情,對付他只怕未必比對付吳昌時容易。

但讓錢謙益大出意料的是,一見錢謙益把視線投向他,陳洪範就主動說道,是吳昌時聯絡他,要他把這刺客送出城去的。

還宣稱吳昌時過去就經常和他聯絡,送他金錢美女,要自己為他辦事。

吳昌時見陳洪範如此輕易就把他供出來,大為驚愕。

一臉怒意,眸子裡幾乎要噴火一般瞪著陳洪範。

陳洪範回瞪了他了一眼,說道:

“你看我作甚?真以為我和你狼狽為奸麼?我陳洪範素來對朝廷一片赤膽忠心,早就看出你心懷不軌,乃是表裡不一的偽君子,奸詐小人。所以假意與你結交,為的就是打探你這賊子的齷齪勾當,好將你治罪。可笑你有眼無珠,把我陳洪範當什麼人了?”

他這話一說出口,錢謙益恍然大悟。

難怪剛才押解進來時,這陳洪範一臉有恃無恐,坦然無懼的模樣。

原來這傢伙早就做好了徹底出賣吳昌時的打算。

搖身一變,就能從吳昌時的同謀,轉成一腔赤膽,為國除奸,與奸人虛與委蛇以套取真情,智勇雙全的忠臣了。

這一著真是高。

也不知是他自己想出來的。

還是閻應元到南京之後,啟發他這麼做的。

吳昌時氣得睚眥欲裂,目帶血絲,咬牙切齒對陳洪範說道:

“你血口噴人!”

他一轉頭,對眾人說道:

“這不過是陳洪範胡編亂造之辭,空口無憑,毫無實證。如果以此為證,誣陷昌時,實在不服。”

陳洪範得意笑道:

“吳昌時,你打的算盤,以為我不清楚麼?不錯,你和我來往相當機密,甚至傳遞的紙條都是用字帖上剪下來的字貼上而成。你在城西的秘密宅子養著美女,用來賄賂招待各路達官。你以為這樣,別人就抓不到把柄了?”

“你把陳某當什麼人了?陳某見你這幅鬼鬼祟祟的樣子,就知道你不是好人。見你滿嘴仁義道德,卻用財色賄賂,就知你是偽君子假清流。”

“你要我想辦法掩護這倭人刺客出城,無非是想萬一這刺客被抓,你全推在我身上,讓我做替死鬼,你抵死不認就行了。”

吳昌時冷笑道:

“我本來就和這刺客無關,連面都從未見過,任憑你如何栽贓,也只是枉費心機。”

陳洪範道:

“不錯,你確實未曾和這刺客見過,不過這刺客到南京後,行刺之前,讓他藏在那秘宅,還用美女招待過他,是也不是?”

吳昌時臉色鐵青:

“這隻怕是你陳洪範自己做的勾當吧,卻如何栽贓到我的頭上?”

陳洪範呵呵笑道:

“這麼說來,那招待這刺客的女子,和你無關,你也從未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