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住用手拭淚。

“豈有此理!”陸雲龍怒道,“這般可惡,難道登州知府,登萊巡撫都聽之任之不成?”

石紹中苦笑了一下,說道:

“登州地方官,還有登萊巡撫原本就對源源不斷湧來的遼東難民,看成是一個大包袱。一則怕難民越來越多,登州容不下。

“二怕難民不受管束,生釁惹事。楊國棟這麼樣處理難民,他們非但不會責怪。反而覺得他有本事,有心計

“難民裡健壯者被押去做苦工,被看管。剩下老弱者,遊蕩在外,也不會引起多大禍患。遼東難民反而成了生財之道。楊國棟藉此賺錢,他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更何況楊國棟自稱他從難民那裡賺取的錢財,是用來豢養訓練家丁,提高登州駐軍戰力。登萊巡撫就更覺得無可指摘了。”

說到這裡,石紹中又長嘆一聲,:

“只是不知我等遼人究竟造了何等孽,竟沒有一塊安生之地!”

在場諸人都沉默了。

過了片刻,張岱問道:

“那渡海遼人為何不去其他地方?何必非要聚在登州?”

石紹中看了一眼張岱,又是苦笑,眼神裡似乎在說張岱的問題類似於何不食肉糜?

“這位先生,你以為我們不想去麼?”

他嘆了一口氣,才接著說道:

“說起來,自從天啟二年遼瀋淪陷。就有不少遼民從海路逃到登州了。後來毛爺建立東江鎮,更是接濟無數難民,源源不斷從海上列島,轉運到登州。前後加起來人數三四十萬都不止。”

“最先逃過來的一批,有些錢財門路的,就一路遷移到南方去了。後續逃過來的,也湧向河南北直隸各地。”

“最開始各地還接納,聽說朝廷還想辦法屯田安插。

“但再後來各地卻越來越厭斥。甚至直接髮禁令,把逃難遼人,當成奸細捉拿捕殺。”

“登州還能勉強接納,到其他地方,活路更少。”

“如今登州府一州七縣,已是遍佈遼人。做乞丐的,做苦力的,當僱農的,當奴僕的,數不勝數。”

“只是這楊國棟做了登萊總兵後,對遼人百般逼勒,有些已經定居在登州四五年,積蓄下些許產業的遼人都尚且被逼得破產。我們新渡海而來的遼人,更是走投無路。”

朱由檢皺眉道:

“老丈,若是朝廷能給毛帥提供足夠軍餉物資,你看在登州的遼人是否願意回東江,為毛帥攻殺建奴出力,直到收復故土。”

“要是能這樣,那如何不好”石紹中說道,但他隨即嘆了一口氣,“只是東江開闢到現在,也有七八年了,毛帥苦苦哀求,朝廷又什麼時候肯真心全力支援東江呢?”

“我看這只是白日夢罷了,朝廷是指望不上的。”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姜曰廣,低聲道:

“便是姜大人這樣的清官,到了皮島,也親眼看見遼民悽慘情形了,卻也不肯奏報朝廷,給皮島多發軍餉。依舊是苦勸毛帥要裁減人數上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