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外面傳來一個柔和的聲音:“你們暫時待在屋裡不要動,外面不安全。”

許連姣猛地把臉扭向視窗,窗欞上泛黃的紙在風裡忽閃,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您是什麼人?”許連姣躥到了窗前,她聲音細喏。剛才窗外的那個聲音讓她很耳熟,那個聲音多像她的母親萬瑞姝呀,怎麼可能呢?她搖搖頭,因為母親不知道她今天來彌河鎮。

屋裡,門口旁邊的女人停止了哭聲,她徑直走近床尾的行李箱,彎下腰,把箱子蓋上的小圓鏡和梳子拿下來放在旁邊的飯桌上。開啟了行李箱,她把那件小孩衣服輕輕放了進去,嘴裡輕輕唸叨:“天冷了,箱子裡還暖和……好好睡吧,我的丫頭。”

女人雙眼黯淡無光,嘴裡發出細微的唉聲嘆息,從她肚子裡傳出來的飢餓聲音比她喉嚨裡的喘息聲還響亮。

“你餓嗎?俺兩天沒吃東西了,俺出去找點吃的……”女人嘴裡有氣無力地喃喃著,她的腳步沒有動,反而把身體坐到了床上。

許連姣走到女人身邊,靠著女人的身體坐下去,伸出手去把擋在女人臉簾的頭髮抿到她的耳後去,女人沒有躲閃。

看著女人清瘦的模樣,許連姣心裡不只是同情與可憐。

再環顧四周,她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如此破爛不堪的屋子,如此狼狽不堪的家把什,沒想到她竟然在這個屋子裡與這個初次見面的女人待了半天,還聊了半天,還沒問問女人的名字,難道這就是緣分嗎?

“待會兒,我請大姐吃烤肉拌飯。”

聽了許連姣嘴裡的話,女人苦笑了一聲,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

就在這時候,門口外面傳來了馬車碾壓地面的聲音,馬蹄“嘚嘚”踏過了門口,車軲轆停在了門口臺階下。

“蔡小姐在嗎?”一個沉穩的中年漢子的聲音。

許連姣扭臉看看身邊的女人,眼前的女人姓蔡?!

女人也聽到了門外的召喚,她往上直直腰,只一下,把頭又耷拉到胸前,嘴裡發出微弱的聲音,聲音裡帶著鄙夷:“不知哪兒來的臭男人?”

門口外面靜默了片刻。

“大小姐在裡面嗎?太太讓俺來接您們~俺是張伯呀。”

“張伯?!”張伯是許家趕車的老人,他是跟著許家從滄州來到了彌河口。

許連姣太熟悉他了,聽祖母說張伯來到許家時才七八歲。那個時候她的爹許洪濤還沒有出生呢。

想到這兒,許連姣跳起身衝到了門口,她突然又站住了腳步,她聽到身後有倒下去的聲音,扭臉看去,女人的身子斜歪在床上的被子上,眯著眼,彷彿眼前發生的一切與她無關。

當蔡姐醒來時,眼前都是白色的,左手背有蚊子在叮她,很疼,她從被子裡抽出右手準備拍過去……

“不要動,小心針頭……”一個丫頭的聲音很溫和。

四周有藥水味道,有碘酒消毒液的味道,平日裡這種氣味很難聞到,身體不舒服走到醫院門口,掏掏口袋,嘆口氣,使勁吸吸鼻子,讓這種味道鑽進口腔,吸進胃裡,拖幾天病疼也就好了,此時她就躺在這種味道里,她要好好享受一下,否則錯過了再也聞不到了。

片刻,耳邊傳來瓷鍋碰撞木桌的聲音,還有開啟鍋蓋的聲音,那麼清脆,隨著鍋蓋開啟的一瞬間,飄來熟肉的香味,一縷縷從頭頂飄來,蓋過了藥水的味道。

“這是兔子肉,醫生說您有心臟病,太太讓火房給您燉了野兔子肉,這個東西對心臟病人好。”

病房門口,許連姣正在詢問一個醫生,她聲音焦灼:“醫生,她的病沒有大問題吧?”

醫生一邊往前走,一邊搖搖頭,嘆了口氣說:“說不好,看她以後的狀況,儘量避免情緒激動。”

看著醫生離去的背影,許連姣傷心地垂下頭。

這時,萬瑞姝從醫院長廊那頭走了過來,她走近許連姣,把許連姣的右胳膊摟在她的懷裡,用手掌輕輕拍著,聲音溫柔敦厚:“寶貝,高興一些,不要難過,一切都要往好的方向想。”

許連姣點點頭。

“娘想告訴你,你大哥連成來電話說他到了滄州,他見到了你二哥連盛,說他們都好,俺也放心了,連盛有一身功夫,保護好自己沒問題。就是你大哥書呆子一個,從小跟在你祖母身邊長大,受她封建禮數的束縛……你呢?你祖母不讓女孩習武,這是俺這輩子最後悔的兩件事情,哈哈,如果俺女兒長得不漂亮,俺心裡就不會有這麼多的擔心。還有,你要去坊茨,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娘,您真的老了,還不到五十歲,說話開始磨嘰,從昨天俺進門您就開始囑咐俺這,囑咐俺那……”

“臭丫頭,還嫌棄你娘絮叨啦……”

娘倆正說著,眼前病房的門開了。丫鬟手裡抓著一個暖瓶從裡面走了出來,她回身把門帶上,扭身往前邁了一步,一抬頭看到了萬瑞姝母女,連忙垂下頭弓腰行禮,嘴裡低聲問候:“太太好,小姐好。”

萬瑞姝著急地問:“蔡小姐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