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沒有眼睛的神像,雕工很糙。

賀天雄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什麼,黑夜女神的神像,在千泉大山裡很常見。

就聽少年術士在上面說:“你一直憋著不問我的來歷,現在我就告訴你,我是黑夜女神的神使。”

賀天雄嘆氣,早就聽守衛在上面這麼說過,他不是不信,是沒辦法騙自己信。

別說黑夜女神了,所有神明他都不信。

如果世間真的有神明,也只會眷顧紫角和金角。

“你心裡信不信無所謂……”

少年術士似乎能看穿他心思,“你只需要當著其他賀家人的面宣佈自己信了黑夜女神,加入伍家,我就會饒你性命。那些賀家人會被放走,接下來該做什麼,你這麼聰明應該明白。”

賀天雄的呼吸驟然急促,他當然明白。

幫伍家抵禦賢神教、州軍還有賀家的圍攻,甚至以自己為餌引誘父親。

簡單說就是當叛族的逆賊。

本該第一時間開口拒絕甚至呵斥,他卻覺得嘴上似乎壓著千鈞之力,沉重得難以張口。

他固然是不想死,但那樣的力量也不全來自於此。

“你和你父親都看到了大變,也有了算計,但你的算計卻跟你父親有些差異。”

相騫錦再道:“我知道你反對偷襲伍家,反對興兵攻打各個家族。你認為可以說服各家聯合起來,就算出兵也只是威懾,沒必要在千泉大山殺個血流成河,更沒必要毀了各家族祠吞併各家。你父親說你是婦人之仁,我也贊同。既然有如此大變,就該殺伐果斷不留後患。”

賀天雄苦笑:“是的……”

“不過就算你父親殺伐果斷,卻還是撞得頭破血流。”相騫錦話鋒一轉:“所以你也可能是對的。”

“是……是的……”賀天雄的思緒完全被牽著走了。

相騫錦再道:“問題是,你父親殺伐果斷舉刀背刺都沒解決伍家,只靠你一張嘴又怎麼能做到呢?所以你的想法還是不行。”

賀天雄嘆氣:“那是因為你跳出來了啊。”

相騫錦問:“你就不好奇,或者不甘心的想想,為什麼你們賀家裡沒跳出個我,為賀家的大計出力呢?”

賀天雄無語了,就聽相騫錦說:“所以問題的核心還是伍家,畢竟伍家是千泉山各個家族的源頭。你既然好奇心這麼強,難道就沒想過,當年伍家為什麼會跑到瘴氣充塞妖獸橫行的千泉大山裡落戶?”

“我聽說過……”

賀天雄努力追憶:“好像是躲避什麼仇家。”

相騫錦繼續引導他:“那麼賢神教為什麼要針對伍家?這二者之間是不是有什麼關聯?”

“或許有,但真有的話,怎麼會隔了千年才來清算?”賀天雄不以為然:“把這二者關聯在一起很牽強。”

相騫錦笑了:“問題是我出現了啊,我一出現就不牽強了吧?”

賀天雄呆住,細細一想更是尾椎發涼,難道賢神教針對伍家是樁延續了千年的恩怨?

“你和你父親看到了大變,也有了算計,卻沒好好看看自己。”

相騫錦嘆氣:“任何變化都是有前因有源起的,就像風暴的風眼。算計自己何去何從時,先得看清楚風眼在哪,搞清楚自己置身風暴什麼位置,想清楚該順風還是逆風。這些都不清楚,那麼一動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