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兩三人深的大坑,地面鋪著壁面砌著石塊,坑頂就蓋著幾塊木板。

賀天雄蹲在坑底,呆呆仰望坑頂。

光亮柵格在臉上不斷移動,他始終沒有動靜,甚至眼睛都看不出焦距。

只需要馭風而起,就能衝出坑洞逃得生天,可他不能。

倒不是因為手腳都栓著鐵鐐銬,這點阻礙影響不了他的行動,他曾經提著滿載貨物的驢駝飛過了河。主要是坑頂的木板上擱著幾口陶缸,裡面裝滿了澆灌田地的農家肥,他沒有把握在衝出大坑的時候不弄翻陶缸。

好吧他其實是不敢,對賀家少主而言,被農家肥澆了一身比死還要可怕。

雖然他待著的大坑就是剛建好還沒啟用的廁坑,但終究沒有啟用,還是乾乾淨淨的。

賀天雄不怪伍家這麼對待他,知道伍家拿他當籌碼去換那些降者的家人時,他還頗為意外和震動。伍家不僅沒把他這個滅族仇人之子殺了祭祖,還願意用他換降者家人,這份氣度著實不凡。

等回去之後,還是設法說服父親,看有沒有兩家講和的可能吧。

他是這麼想的,甚至想了好幾個雙方都能下得來臺的方案。

不過四天過去了,伍家還沒放他。

難道是父親不願意交換?

他想到了這個可能,但又不願承認。

不可能的,他從十來歲覺醒了能力之後,就一直在為接任家主作著準備,也一直在為全新的時代作著準備。他的目光早就超越了清泉山賀家,超越了千泉大山,甚至超越了益州,看向了整個天下。

他還有燦爛而光輝的未來,賀家還得靠他發揚廣大,父親怎麼會捨棄他?

問題是守衛在上面聊天的時候說過,前後放了兩撥賀家俘虜帶信回去,全都石沉大海沒有迴音。昨天又看到伍家山寨方向黑煙升騰,像是賀家在焚林開路,顯然是不管他了。

難道是三叔祖在作梗,怪自己害了四叔?

或者就是賢神教和常刺史逼壓?

以他的頭腦,哪會想不到是為什麼,只是他不敢想。

“你父親不願交換……”

變聲還沒完全的少年嗓音驟然響起,坑頂多了個身影。

“或者是被賢神教和刺史派來的常都尉威逼,不敢交換。”

上面是……向前進,改變了伍家命運的那個術士。

賀天雄親眼看到此人從半空落下,硬扛若干道術士的攻擊,空手施法瓦解千人大軍。這已不是尋常術士能做到的,只有傳聞中賢神教的傀人神使,甚至三位聖女才有這種匪夷所思的能力。

“那就殺了我吧。”

賀天雄悽然一笑,現實終究得面對。

“我不怪你們……”

他低低嘆道:“我們賀家傳過訊息做過嚮導,幫賢神教和刺史掃平了伍家山寨。現在我又帶兵來斬草除根,以伍家的立場,把我千刀萬剮都是應該的。”

眼瞳漸漸聚焦,他努力在木板間尋找對方的身影,卻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