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這樣,墨列犯的事才不會被牽連到墨家。

墨冊顫抖了一下。

半晌,才緩緩開口:“他做的那些事,我們沒什麼好說的,可他終究是墨家的人,你……”

墨暖手上的動作終於停住,她偏著頭看向墨冊,燭火搖曳的光正映在他的臉上:“他設圈套引誘我獨身遠行去南海,又設計埋伏我的時候,爺爺為何不思及我也是墨家人?”

她的神色淡淡的,只是手中卻漸漸地攥住了那些白釉瓷片:“我一直不明白,爺爺,你身為墨家長輩,你疼愛阿雋,疼愛昭哥兒,庶出的阿沅你也是疼愛憐惜的。”

她緩緩起身:“你在乎墨家的榮辱,在乎墨家族人的富貴榮華,可為什麼,你不在乎我分毫?甚至如此敵視我?”

內室寂靜,能聽到淡淡的呼吸聲,墨冊皺著眉頭,“你在乎說些什麼!說正題!”

墨冊的大娘子看看墨冊又看看墨暖,“你這孩子,說些什麼傻話?你大爺爺怎麼不疼惜你?一家子骨肉,你是墨家嫡長女,當然對你嚴苛一些。”

墨暖點點頭:“嚴苛些我認。”否則這些年,也不會是現在的墨暖。

她不解的抬起頭:“若說疼惜我,墨列這些年在長安城明裡暗裡的手腳難道爺爺全然不知?為何那時候,不勸他墨列顧念骨肉親情?”

銅燈臺的燭火的燭心突然發出噼裡啪啦的一聲響,晦暗光線裡,她猛然對上墨冊的眼睛,一字一句:“當年,為何又絲毫不幫扶我和我弟弟?”

話尾和著天邊猛然響起的驚雷怒的炸起,像是壓抑了許久的久旱甘霖,驟雨噼裡啪啦的砸下。窗格呼呼作響,墨暖猛地將手中的碎片擲在地上:“當年我姐弟幾人被大伯逼得朝不保夕時,你又在何處!!”

又是一聲驚雷,重的彷彿一個偌大的鐵錘從空中直直的砸落,墨冊猛地一抖,才反應過來面前的人不過是自己的小輩,他猛地一拍桌子,直直的站起來:“你在跟誰說話?這是你跟我說話的態度嗎!你一介女流之輩,本來就不該插手這些事,把所有權利交還給你弟弟,趕緊嫁人!”

她看著他,耳邊鬢白,蒼老的眉眼依稀還有自己亡夫的影子。

卻始終沒有半分半毫的親人之愛,家人溫暖。

她冷淡的神色兀的浮出一絲笑來,笑愈發的濃烈,宛若千年的枯木逐漸生出枝芽生出濃豔的花,她一字一句:“當年的事,你沒能保護的了你的好侄子,如今你就保護不了你的好孫子。”

“收起你的偽善,爺爺。”墨暖始終沒有得到她想聽的答案,一句解釋、一句抱歉、一句關懷,什麼都好。

如此這般,如此這般。

她徑直走過墨冊的身影,推門而出進了內閣,對著銅鏡就開始卸自己的滿頭珠翠:“孫女要就寢了,夜深人靜的,爺爺總不至於忘了禮法罷?”

墨冊的婆娘幾乎就要哭出了聲:“你這孩子,拿你自己的爺爺揶揄起來,實在是……”她沒是出個所以然來,只是攙扶著墨冊,好說歹說的,將墨冊哄出了門。

門吱呀一聲關上,屋內一片靜謐。墨暖摘珠翠的手漸漸地停頓住,她抬起眉眼,看著銅鏡裡的自己。

淚,如窗外滂沱大雨。

她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