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一年不知道怎麼了,才剛出了正月沒多久,墨昭著了魔似的非要娶一個孤女,引起軒然大波,墨家那些個老長老們,一個接一個的痛心疾首,道是如今墨家門楣之高,副家主怎麼也該娶一個富貴人家,孤女太過低賤,平白辱了墨家門楣。

內廳寂靜,墨暖將油紙傘交給紹酒,褪了斗篷利落的走進正大敞四開迎著自己的房門。

入目是一個個吹鬍子瞪眼的老頭,和麵目難堪的墨昭。

墨暖輕笑一聲:“墨雋,討論墨昭的婚事,你來湊什麼熱鬧?平日裡你忙的還不夠,這種內院的事也需要你來定?”

墨雋經歷了幾年風風雨雨,也早已心智成熟,墨暖這一言剛出來,他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佯裝了幾分無奈和墨暖一唱一和道:“三長老要議事,要求人人到齊,我自然是不敢不來。”

“你是當家的,要議的事不比這些事金貴?方才慶和商行的老闆就遞了帖說要尋你,你快去罷,在這些兒女情長的事上耽誤什麼?”

墨暖瞧也不瞧三長老一眼,待墨雋起身,自己直接落座在主位上,不緊不慢的抿了笑向幾個長老問安:“幾位叔伯,家主還有不少事呢,咱就不耽誤他的時間,讓他趕緊忙去吧。”

墨暖這幅架勢,自然不是真的為了讓墨雋去忙,而是先給這些老傢伙一個下馬威。

墨雋起身告辭,墨暖悠悠的喝著茶,待自己歇的差不多了,墨暖盈盈開口:“長姐如母,這樁事自然是由我來操持。”

……

此後這場議事,成了老一輩與年輕一輩的唇槍舌戰,墨暖據理力爭,非要將那個孤女娶進門,長老們寸毫不讓,非要講究門當戶,給墨昭娶一個正經人家出來的姑娘。

兩股勢力因為這檔子事對著打,鬧了個十天半個月還不消停,坊間也逐漸傳的沸沸揚揚,有說那孤女天生媚骨,把墨家副家主迷得五迷三道的,有說墨家副家主為了那孤女豪擲千金為她置辦田地,還有的說那孤女家世難堪,爹孃死的不乾淨,所以墨家人才諱莫如深,不願叫她進門。

傳聞七七八八,越傳越邪乎,越傳百姓越興奮,最後成了長安城裡所有的茶餘飯後的談資,每個人都津津樂道。

墨暖倚在欄杆之上,斜眼睨過去:“你少在這裡看我的笑話,老百姓裡什麼樣的流言編不得?”

宋樟輕笑了出聲,抬眉向她,一副戲謔神情:“如今太平盛世,老百姓酒足飯飽,自然需要樂子來滿足一下生活,你墨家這不就撞檔口上了?怨不得流言紛紛,實在是百姓們太無聊,需要樂一樂。再說了,自古以來,唯有豔事最引人興趣,如今你墨家可是最有趣的談資,”

墨暖習慣了宋樟一貫的不正經,她懶懶的看著樓下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也不搭話。宋樟悠悠開口:“其實我這有個好主意。”

墨暖狐疑的看了宋樟神秘兮兮的樣子,附耳過去,越聽一雙眉毛蹙的越厲害。末了,眸子含了幾分深意,看向宋樟:“你容我想想。”

墨暖回到府中,第一件事就是叫了墨雋過來,桃樹搖曳,月影斑駁,墨暖緩緩而道:“本來昭兒要娶那個孤女,我其實是含了份私心,長姐的姻緣此生已經這樣了,若是能叫你們圓滿,自然要盡一份心。”

墨暖說這話的時候,從她的神情裡也看不出其他的情緒,只是那樣淡淡的,從容的說著話。

墨暖繼續道:“只不過這婚事……咱們雖然是商家,可也算是這燕國裡頂頭的商戶了,婚事也是不少人家盯著的。”

墨暖沒多做鋪墊,直截了當的將白日裡宋樟的意思告訴了墨雋:“京兆尹府沈大人,有意將自己的庶女嫁過來,嫁給墨昭做正妻”

墨雋聞言一愣,自古以來都是商為末,從沒有官員嫁女嫁到商家的道理。況且墨昭也只是副家主,論家世,京兆尹沈大人將自己的庶女嫁給墨家做墨昭的正室也是綽綽有餘了。

如今墨雋已經全無兩年前的稚嫩,取而代之的細緻的心思,他腦中思量著其中關竅,等著墨暖給他解釋。

“這沈家庶女也不是一個好的出身,是沈大人府上的一個歌姬出身,是沈大人抬舉,勉強提成了如夫人。

不過也因此始終被壓著一頭,論起來咱們墨家如今的金貴,自然不必娶一個歌姬的女兒。可既然是沈大人的庶女,又是嫁給墨昭做妾室,意思也很明瞭了。”

墨暖細細道來:“沈大人還有一個意思。”

墨暖猶疑著開口,最後還是緩緩開口:“他們想要咱們把墨芊嫁過去。”

門外突然響起東西落地的聲音,柏酒趕緊出去檢視,一推開門,迎面撞上正站在門外的墨芊,食盒墜落,撒了一地的糕點和食碟,落花紛揚,風裹挾著清香席捲進屋內。墨暖與墨雋面面相覷,空氣中瀰漫著難堪的沉默,墨芊的眼神一一掃過自己的雙生哥哥墨雋臉上和自己的同胞長姐墨暖臉上,最後把眼神別過去,淡淡的嗓音聽不出她的喜樂:做了幾個糕點想帶給阿哥吃,不是有意聽你們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