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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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匠們一鋤頭一鋤頭的撅下去,早就腐爛在春泥裡的枯樹也好,還是正生了芽長勢正甚的新樹也罷,墨暖都毫不留情的要農匠一個個砍斷,從根裡掘出來。沒個幾天,這小山頭就成了光禿禿的一片。
四下裡都是東倒西歪的樹木,墨暖這才算滿意,給農匠各個發了這幾日的辛苦錢,又對著紹酒道:“把這些拉走一併賣了。”
“墨家家大業大,還會在乎這點蠅頭小利?連砍下來的廢樹都要賣出去換成銀兩,我還以為姑娘你會直接甩甩手,扔了呢。”宋樟迎面走來,嘖嘖嘆道。
“公子,您忘了?我是商人。”墨暖也不訝異宋樟的突然出現,更不惱怒他的揶揄,只朗聲道:“商人可不就是斤斤計較,寸土不讓麼?”
宋樟手中的扇子啪的一聲開啟,“有意思。”
他方要上前走去,可眼下卻全是四仰八叉的樹根樹枝,許多上面還帶著厚厚的泥層,宋樟的腳剛抬起就又落回了原地,嘿嘿一笑:“姑娘,你好歹也是金枝玉葉,就不怕這荊棘泥土髒了你那蘇錦繡了金線的緞鞋?”
描金的扇子在胸前徐徐的搖,上面雋秀小字:“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甚是容易引人注目。
墨暖忍不住在心中腹誹:還不到四月天,旁人還要披著披風出門,他卻拿出了扇子,果真是個頭腦不正常的。
她小心翼翼攙扶著柏酒的手,手中提著自己的裙襬,避免被尖銳樹枝劃破了哪裡,又要防著別剮蹭到了哪處的春泥,一步一個小心,遇到難走之處,時不時就要踮起腳來跳過,只是她也渾然不覺這樣有何不妥,身姿如樑上燕一般,輕盈而又俏麗。
就這樣一步一個小心,幾步一個輕盈的跳躍,才走到了宋樟的面前平坦乾淨的路上,一抬頭,見宋樟正好整以暇的瞧著她。
可對方越是這樣,她越是坦然,墨暖理了理裙襬,將腰間繫著的皎月荷包擺正,笑道:“宋公子,難為你從城裡跑到這郊外來,就為了看奴家出糗?”
她輕睨了宋樟一眼,往前走去,“只可惜了,奴家算不上什麼花容月貌之人,惹不得公子一憐,哪怕是在泥土中如跳梁一般的跳來跳去,也沒什麼好看的景色,倒是辜負了公子一番期冀了。”
“你這話可就錯了”,宋樟瞧著墨暖亭亭背影和似有倔強的話語,不覺一笑,“姑娘你剛才跳來跳去的身姿可正如春日裡的樑上燕,輕盈活潑,比那寫成日裡端著的大家閨秀好看。”宋樟絲毫不在意墨暖究竟是否惱怒,因為無論如何,墨暖都不能惱怒。
他二人慢慢悠悠並肩而走。遠處層巒疊翠,鬱鬱蔥蔥,似有一行大雁自天空飛過,宋樟的扇子搖出徐徐清風,他朗聲道:“姑娘以雷霆之勢從商行買下了這塊地,流水般的銀子花出去,果然不負墨家盛名。”
墨暖含了半是真情半是假意的笑,朱唇輕啟:“哪有什麼流水般的銀子?不過是變賣了奴家的嫁妝,東湊西湊,才得了這塊地皮。”“哦?”宋樟尾音上揚,挑了挑眉:“那你以後的夫君怕是要富裕的流油。”
墨暖聽見夫君二字,宋懷予的身影霎時從眼前浮現,她的心忍不住的一揪,扯得她生疼,可她面上仍是淡淡的,絲毫沒有懶怠對宋樟的應付:“要是宋大人不庇佑,只怕是要窮困潦倒呢。”
這不是第一次墨暖不動聲色的將宋樟的試探打了回來,宋樟渾不在意,只是覺得難以從墨暖口中撬出一兩句真言來,於是乾脆放棄。
手中的扇子啪的一聲合攏,他悠悠道:“我此次來尋你,是有要事。”
“洗耳恭聽。”
“我爹希望你,自墨家的鹽莊裡,挑出一個地界最小、環境最爛、生意最不好的鹽莊來……”尾音一字一句落在墨暖的耳朵裡,宋樟看向墨暖,看著她明明不解卻不急著發問的神情,微頓了一頓,自嘴角浮出莫測笑意:“捐給朝廷。”
墨暖對向宋樟的宛若深淵一般不可見底的眼眸,她自眼底騰出一層薄薄的戒備與提防,卻不洩露,只仍是含著那副似真似假的笑,輕聲道:“說法呢?”
宋樟微抬了抬頭,十分滿意墨暖的這般反應,“就說雪災嚴重,墨家自願捐出一塊地,供朝廷開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