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毛般的大雪在空中肆虐,堂前烏壓壓佔了一片的人,熙熙攘攘,各個面露慍色。

墨暖不急不忙的從偏閣走出,緩緩落座,眼風在眾人臉上掃過。

“大姑娘,我們灶戶做點小買賣不容易,你們也不能忒黑心,這次的成色這麼差……”

“就是,主顧嚷著讓我們賠錢,這個錢得你們來賠!”

“黑心肝的……補償我的損失!”

“人隔壁莊子的鹽價格比你們低了三成……”

……

墨雋站在墨暖身後,聽的直皺眉頭,可眼前的長姐卻波瀾不驚,甚至還靜靜的品著自己的茶。

堂前灶戶見墨暖毫無回應,覺得自己被怠慢,更加惱怒,叫嚷聲一時不絕於耳。可喊著喊著,墨暖仍是連眼睛也不抬的繼續品著茶,茶喝夠了,纖細手指將蓮紋瓷盞輕輕放下。瓷碟和檀木桌子相碰發出清脆悅耳聲響。

墨暖抬眼看向他們,眼神淡淡的,連一絲動容也無。

灶戶們被看的發毛,忽而心虛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弱,不一會,滿堂寂靜,悄無聲息。

墨暖這才開了口,卻一個話茬都不接。她抬眼看站在自己身側的柏酒:“爹爹起靈前,聽聞有相熟的灶戶前來弔唁,言辭懇切,實在令人感動,我忙糊塗了,也不知是哪位叔伯,還未曾謝過。”

此話一出,人群中有些人面露尷尬。柏酒立刻會意,朝著人群盈盈笑道:“遠山縣的灶戶王掌櫃、靖水鎮的灶戶趙管事、川邑縣的劉娘子……”

墨雋皺著眉頭,這幾個,全是南海鄉下鎮子上的灶戶,各管一派土地的鹽利,很有章程。

特別是靖水鎮,毗鄰江海,百姓多捕魚,平常烹飪時為去魚腥放的鹽也要比尋常百姓多一些。每年的鹽利,就要比遠山縣、川邑鎮的多四成。可以說是他手底下南海鄉鎮裡鹽利最高的地界兒了。

那可是爹爹還在世時,從自己的莊子裡撥給自己的肥地,一直以來都相安無事,卻沒看出來他們背地裡和二房勾搭上了。

墨雋恍然大悟,怪不得這兩年來,靖水鎮的進貨量比往年少了4成,原來是早就在背地裡搭上了二房。

墨雋又氣又恨,氣自己竟然疏忽大意到如此地步,兩年來看著靖水鎮的拿鹽量變少,卻從來沒有細想過。恨二房心機叵測,無孔不鑽。

柏酒瞧著一身小廝打扮藏在一眾奴僕長工之間,一臉領悟的模樣,心中才鬆快了幾分。

她朝著人群招手:“先前府裡事忙,疏忽了謝禮,今兒個長姑娘正好有空,還不快來領?”

幾個被灶戶面面相覷,神色尷尬的很,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有人朝著被點名的那幾個灶戶小聲冷哼:“牆頭草!”

王掌櫃被這麼一罵,反而受了激勵好像非要證明自己什麼似的。他大步邁上前,“謝禮就不必了,老莊主去世,我等去看望弔唁是應當。長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王掌櫃人到中年,中氣十足,一席話的聲音整個堂屋都能聽見。他冷哼一聲,沒有半分好臉色:“謝禮也用不著,咱們全是感懷老莊主,他掌事時可是從沒坑過咱們這些平民灶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