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你來看我。”

墨暖看了看自己這身裝扮,六尾點翠鳳冠兩側還垂下長長的點翠珍珠步搖,是不太尋常。她微微一笑:“我穿上這嫁衣,是為了自己的心願。過了今夜,就什麼也不想了。”

墨暖本就傾城,如今又點了胭脂降唇,這一笑更是從中漾出了絕色:“將軍不必恐慌。”

第五非明頓時覺得滿目悲涼,她看著那大紅的嫁衣針腳細密,還有裙襬上的祥雲正在月光下微微閃著光生輝,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珍藏了多年的手筆。若不是今日毒誓,女子穿上這樣豔麗如彩霞的鳳冠霞帔,該是何等的幸福場景。

可如今,墨暖的四周只有一片死寂。

第五非明將門吱呀一聲關上,又上了鑰,恐別人再來打擾墨暖。她大步走到墨暖身邊,跟著一同席地而坐:“我今日才好像真的認識你。”

墨暖又是一笑,偏過頭去看著這位深夜來探望自己的女將軍:“何以這樣說?”

第五非明搖搖頭:“你那麼決絕的當著眾人立下不可回頭的毒誓,現在又穿著嫁衣,坐在自己的庭院裡。”

墨暖低下頭,垂下眉眼,看著自己喜服上的繡樣,低聲道:“說的也是。”

第五非明還是忍不住,道:“我覺得對你不住,如果那天我不多嘴要你和宋樟劃清界限……”

“跟將軍無關。”墨暖出聲打斷,她的聲音聽起來柔和而又平靜:“是我,本來就作了這樣的打算。無非是隻有自己知道、讓大家也知道的區別罷了。”

第五非明訝異:“為何?”脫口而出之後又覺得似有不妥,像是問了人家的隱秘事,她撓了撓頭:“你不說也沒事,今夜我也不是什麼女將軍,你只當我是你閨中認識的普通女子。”

墨暖目光悠遠,秋水般的眼睛映著自己的紅色喜服,只是那不知因想起了什麼而騰起的萬般華彩又湮滅:“嫁不到想嫁的人,不嫁也罷。”

第五非明點點頭,卻沒有追問墨暖口中想嫁的人是誰。

夜風拂過兩個人的肩膀,一個是被滿朝文武逼婚的女將軍,一個是深陷流言蜚語的女商家,在今夜,竟然萌生出幾分惺惺相惜的意味。

第五非明從腰間摘下自己的劍,鞘上的寶石發著奪目的光芒。第五非明看著這把陪著自己殺伐戰場的寶劍,道:“論起來,我和你一樣,也嫁不了自己想嫁的人。”

墨暖偏過頭:“將軍有心上人了?”

第五非明搖搖頭,將劍放下:“我沒有。若是有就好了。”她看向墨暖,苦笑道:“否則也不用被滿朝文武逼婚。”

如今形勢越來越混亂,皇帝為了攬住她的兵權,只怕拖不了多久,就會指派給長安城中的哪個豪門少爺,多半是個不中用的傢伙。

“我爹孃死的早,是陛下恩待,將我養大。算起來也是半個養父之恩,他要我嫁人,我不能不嫁。”

墨暖默然,說是半個養父,論起來,只是陛下十分合手的一把刀罷了。否則又怎麼會這般忌憚刀的鋒芒,生怕脫了手。她無聲的嘆了口氣,緩緩的閉上眼睛,墨家對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第五非明絮絮著低語,說自己如何被陛下養大:“我的名字取得奇怪,叫非明,聽上去十分不吉利,總讓人想到非命,死於非命的非命。”

“可是名字是陛下給我取的,說是希望我明白是非。”

“那應該是明非?”墨暖脫口而出,隨即又覺得不妥,她立即噤聲。陛下賜名,豈敢說三道四。第五非明哈哈一笑:“無妨,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石桌上燃著一對龍鳳喜燭,任夜風襲來,卻沒有半分要被吹滅的跡象,反而越燃越旺。燭心燒到蠟油上,時不時地還發出“啪”的一聲。

第五非明望著那對龍鳳喜燭,不知是否是墨暖早就有所準備。她默了一默,感嘆這個女子竟然就這樣斷了自己所有嫁人的可能,忍不住發問:“你以後呢?如何打算?”